第71章 墓碑记 （九）（2 / 2）

二十六岁，正在和姜红谈婚论嫁的刀俊，却好像嗅到了自己在凋亡的气息。

张明达说，十二年前案发日，是谢永琴父亲六十大寿的生日，晚上要邀请亲朋，大办酒宴。所以，一大早，太阳刚露头谢永琴就赶回去帮忙。

夜里的雨，让那个夏天的清晨格外清新。雨露，阳光，鸟语，花香，让谢永琴心情格外好。穿上新衣，背起小背篓，像十八岁的小姑娘，哼着歌儿出了门。

谢永琴要走山路。

山路崎岖，累人，费时。车费不过六元，罗刚劝她，这是划哪门子算？她说，这么好的天气，山路好走。再说，那个鸡枞窝每年都出得最早，昨天夜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如果运气好就可以让爹妈吃上今年头一槽的鸡枞。

说着，想着，谢永琴觉得真是美，笑容盖过了阳光。

这个鸡枞窝大，一出就是半篮子，是三年前她发现的，就在半道上。她把它藏得很好，没有其他人发现，每年都可以采两三回，够他们家饱饱吃上几顿，或者卖个几百块钱。

罗刚没再说什么。谁想，这短短一程路，竟是谢永琴走上黄泉的路。而她的人生之路，也就定格在了短短的一段旅途之上。

中午，罗刚在还在房顶上起劲地置换破瓦。清明节前后，梅雨天就要来了，得赶时间。

这时岳母打电话来诘问，“你们两口子咋个说？叫谢永琴早早地过来帮忙，咋个到现在还没来？电话也打不通。”

罗刚奇怪，说，“妈，永琴大清早就过去了嘛。她说鸡枞可能出了，去你们家那条小路是上她认得个鸡枞窝，想去看看。可能在山上耽搁了些时间，你们等等。”

“老早早的，捡什么鸡枞？这个时候哪来的鸡枞，真真是疯疯癫癫。这里手脚都要忙断了，捡鸡枞也不看看时候，真是！”岳母怨言连天，挂了电话。

罗刚纳闷，想想，还是不对。

都三个多小时了，四十分钟的路程，就算冲着菌子，一山坡一山坡的细细翻找也该到了。再说，永琴从不做没谱的事。今天这么大的事就更不至于。

于是罗刚打谢永琴的电话，可一直不在服务区，左眼皮就突突跳起来。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罗刚的心跟着越跳越快，一走神，脚在瓦片上一个磕绊，腰身一闪，差点没掉下去。

这一吓，罗刚感觉太阳在身上火辣辣地烧，一颗，一颗的汗珠从额头滚了出来。可是滴落在瓦片，才刚洇然开就干了，好像这汗滴就没存在过。

罗国抬头，太阳强势地霸占整个天空，对万物实施淫威。再看看急匆匆走着的表，已是十二点一刻。罗刚心想可不要出事，得去找找。

刚好，放眼望去，瓦片齐整，该换的都换了，于是罗刚慌慌张张爬下楼顶。水缸边，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掬出一捧水，痛快地抹把脸，又打谢永琴的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

到底怎么了？左眼一直跳得厉害。于是罗刚打电话给岳母，“妈，永琴到了没有？”

“到什么到，连个影子不见。你们俩口子怎么说？你爹过生日这样的事情都拖拖拉拉呢，人家亲戚都在家里了。”

“她不来，你赶紧过来帮忙了，要杀鸡杀鸭的嘛！唉，你们俩口子真是……”

看样子那边人手真是紧张，岳母急得唉声叹气。

罗刚第一反应是想骑着摩托车去岳父家。但是妻子谢永琴又太反常了，而且他的眼皮越跳越快，内心剧烈地感到不安，决定顺着永琴说的路线去找。

于是罗刚心急火燎地就出了门，衣服鞋子也忙不得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