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剑灭法 一诺千金(下)(2 / 2)
倒是那血疫龙瘟,受无畏魔主法力一催,竟是强行扭转血脉,千百倍地提升了转化的速度,使这头奄奄一息的黑蛟,身躯之中,化生龙筋,顶贯双角,颈生逆鳞,张牙舞爪,依稀有真龙之形。
但也在此时,被魔意催化,那一声将出未出的龙吟,都化一股狂风,风中凝就一个形相,面目严肃冷峻,袒露上身,肤色黧黑,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奇妙之处,显得平实普通,正是代表苦行、精进的无畏魔主法相。
更由于黑蛟是引爆天劫的“罪魁祸首”,它这一去,深海之中,层层涌动的玄冥真水,却是失了气机牵引,势头有些散乱,给九宫魔域的压力也随之骤减。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虚空深处,洞房宫中,幻荣夫人终将无畏魔主真意收拢,一时间,洞房宫内秽渊、无畏、寂妙三大魔主的真意氤氲,牵引无边魔力,将那堕落、精进、圆满的种种神通演化,竟有以客凌主之势。
这个时候,幻荣夫人反倒安静下来,她坐直身子,宗门内有关欲染、五通魔主的记载、经义、诀要,都如清溪般汩汩流过心头。
不论是五通魔主也好,欲染魔主也罢,其实是都体现的他化魔意化入到生灵意识存灭的全过程。
只不过,前者要先从秽渊、无明、欲染、无畏、寂妙等魔主尊位抽离出来,拟化出一位“五通魔主”,不如此不足以体现对他化魔意的驾驭之能;
后者则以身试之,认为“生灵”之堕落、偏执、.、精进、圆满,都根基于生灵本身,故而五者取其中,以七情六欲复杂混染的欲染魔主,架起“上行”和“下行”的两极,取其阴阳相交之意,与他化真意混而为一,但凡生灵在世,无论上进、沉沦,都脱不开他化魔染,生灵不灭,则天魔永存。
如此说来玄虚,其实有一点最能简明辨别:
因“五通魔主”之出离于外,故而修士精修的真形法体可以保留;而“欲染魔主”化生于内,最终便将化入众生识海,不具真形,以此登上不灭不坏之至境。
可笑绝善魔君一道残灵,叫嚣着要走“五通魔主”之路,而她形神俱备,却是要行欲染魔主的法门,世事荒谬,由此可见。
诸多心绪杂念,泥沙俱下,而那一颗挣扎于妄境,仍未泯灭的真种,终是澄净水波,显化出来。
她对鬼厌的观感,再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只简短发话:“请道友为我截击无明真意。”
不管是什么法门,在最终成就之前,防备大梵妖王的干扰,都是极其重要的环节,鸦老能够利用“他化自在天”的妙法绕过去,不代表幻荣夫人也能做到。她本来是准备了一件法宝,意图阻挡一时,但既然有鬼厌和五岳元灵在,不用白不用。便有什么变故,再抛出法宝,也是可以的。
余慈对此无异议,之前他已经说起过,要拿鬼厌和黑蛟,换取小五自由,如今黑蛟化烟,成就无畏魔主真意,按照约定,鬼厌差不多也是一样的下场,让他去挡住大梵妖王的侵扰,也是应有之义。
他当然可以拒绝,但正如前面的权衡,这又何必?只要有核心念头在,有三方元气在,他只要花点儿力气,完全可以再造出一具鬼厌分身,最多是让重组的分身再过一次天劫罢了。
说到底,他的损失,只是那一头黑蛟,可若不舍去,九宫魔域之外,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玄冥真水,难道就是好惹的?
此时得失都不萦于怀,余慈的思路更是清晰,他转脸道:“小五,帮个忙喽……对了,刚刚对你说的,可别忘了。”
“唔,可是会好撑啊。”
“见机行事嘛,说不定用不到……”
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都被幻荣夫人移到了极真宫,这里与明堂、洞房、泥丸等又有不同,虽已经被九宫魔域生就的幽暗虚空覆盖,但虚空之中,时时可见赤焰流火,居中则是一块很显眼的圆形区域,其间纹路交错,根根明亮如火线,正中央则是一团攒簇的火苗,赤红如血,目前看起来,倒还比较安静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幻荣夫人轻撩黑缎般的长发,徐徐起身,宽大的黑袍随之缓缓滑落。双眸微闭,旋又睁开,此时她眼眶中已见不到瞳仁,只气芒层叠,明光如剑,射出五尺开外。
从今往后,她这具身躯,便要化散干净,只余下真种一颗,成则迈上魔主尊位,败则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既然走上这条路,幻荣夫人也就不会迟疑,有关秘法心诀再一次流过,她举步向前,踏足尊位,一身气机,连绵不绝,莹光气芒,从头到脚,逐层迫发,通透内外,映得身躯恍若透明一般。
可紧接着,她猛然一震,虚无之中,蓦地探出两条长长的锁链,一上一下,套颈缠腰,将她勒了个结实,最后在膻中穴上扣结,肉身窍穴的一应气机变化,至此为之锁窒,再难为继。
封窍锁!
鬼厌……不,是鸦老!
幻荣夫人心中如雷鸣电闪,本已澄净的心湖,波纹横生。
毫无疑问,这是鸦老为防万一,在洞房宫早早埋伏好的后手,以防不测。是看准了欲染魔主的要求,从禁锢肉身入手,锁脉封窍,使已经蒸腾的真意无法破窍而出,非但无法顺势推升境界,反而使得四类魔主真意内外冲突——世间没有任何一具形神躯壳,能够抵挡住这样的冲突!
这一招,因为鸦老的速败,对他来说,再没有任何意义,可对幻荣夫人来讲,却是毁灭前路的致命一击!
明知道这个时候,冷静是第一要务,可心湖返浊,哪是轻易就能再次澄清的?
绝望就如同一块巨石,砸落心湖,恐惧、不甘、愤恨等种种负面情绪,便像是湖底的泥浆,翻涌而出,而天魔妄境应机而劝,便如回头大潮,咆哮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