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万,碰(2 / 2)
虽然在窗外等着颇为不耐烦的幸村,不时发出些引诱他出来的声音,但屋内的弦一郎还是意志坚决地挥动着手中的毛笔。
等一下,就等一下就好,所以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写完整篇字帖,满意的将笔墨纸砚收拾整齐,弦一郎拿起网球拍,高兴的去附近的网球俱乐部与等待许久的幸村做起了网球练习。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过正打在兴头上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幸村,看我这一招!”
待到大汗淋漓的弦一郎同好友告别,拎着网球拍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该吃饭了。
刚刚剧烈运动过,消耗了不少体能的他,揉了揉饿的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突然想起今天有客人来。
似乎还有一位小客人。
待到弦一郎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弃在水池边的六条团子时,顿时一阵心虚,那家伙,不会去告状吧。
六岁的六条团子一个人站在陌生地方的水池边,天越来越黑了,可是她谨记着弦一郎哥哥叮嘱的话,哪里也不敢去,害怕的在水池边缩成小小的一团。
终于记起六条团子小朋友存在的弦一郎慌忙跑过去补救自己犯下的这个天大的失误,像所有话本演剧中描写的那样,如同从天而降的英勇武士般出现在浑身发抖的六条团子面前,牵着她回到了主屋里。
这一切,当然只是不敢勇敢面对现实的弦一郎小朋友的美好幻想而已。
待到他跑到院子里时,水池边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那家伙跑去哪里了?不是告诉她不要乱跑么!
真田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陌生小孩一个人在这里很容易迷路的。弦一郎便有些担心起来。
还不等他四下去找,就听见父亲严厉的声音在背后炸响,“还知道回来!”
原来,半天等不来弦一郎哥哥的六条团子凭着少许的记忆自己摸回了主屋,不但如此还当着大家的面,躲在六条正义先生身后怯生生的说了一句,“弦一郎哥哥去临字帖,叫我在水池边等他,可是我有点害怕,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惊闻自家儿子竟然失礼的丢下小客人自己跑了,颇为不高兴的父亲命人去把弦一郎找来质问,却得知他抛下客人居然不是为了临字帖,而是跑出去玩了,由是更加震怒。
父亲便怒气冲冲的在主屋里等着,直到道场里的门人前来汇报小少爷回来了,即刻赶来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虽然是幼子,不过真田健太郎不曾因此而放松过对弦一郎的教育。
比起当年初为人父时,对长子总太郎稍有些溺爱放纵的教养方式,人到中年,业已做惯父亲角色的他对待本该宝贝不已的幼子弦一郎反而严苛很多。
于是这一次,七岁的真田弦一郎便为自己被网球引诱而犯下的严重错误,付出了关在房间里禁闭反省两小时的代价。
罪名是,未尽主人之责,给真田家蒙羞。
会客厅里,父亲真田健太郎声色俱厉的宣布着惩罚,并要求弦一郎为自己的无礼行为致歉。始终匍匐在下方,老老实实的聆听父亲训诫的弦一郎于是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摆出一个标准的小武士姿态预备向客席上的小客人道歉。
目光交接的那一刹那,原本抿紧嘴唇的弦一郎瞬间错愕,他似乎看到,那个怯生生的躲在六条先生背后露出半张小脸的小妹妹,嘴角忽而闪现出一丝笑意。
她在幸灾乐祸?
弦一郎定睛望去,六条团子小妹妹正注视着他,眼神怯弱而无辜。
是错觉吧。
弦一郎便深深的伏□体,诚恳的向对方道歉。
虽然因为六条团子受了罚,但弦一郎心中并不怨恨,原本就是他忘记小妹妹还在水池边的错,弦一郎虽然小,却并不爱为自己狡辩。
同家人一起送走两位客人后,弦一郎便回到自己房间,老老实实的跪坐着接受惩罚。
出于对幼子自觉性的考验与信任,父亲并未派人看在弦一郎房间门口,只吩咐他待两小时禁闭结束后,自行去厨房里取用留给他的那份晚餐。
然而,古人有云,“祸不单行。”
当弦一郎忍着腹中饥饿,好容易等到时钟的指针指向八点整。
当他高高兴兴的打开房门,冲向厨房。
呈现在兴奋的弦一郎面前的,是狼狈不堪的打翻了一地的碗筷。
清冷的月光从高高的天窗照进厨房中央的地板上,正蹲在那摊残渣边贪婪地舔食着饭菜的野猫用绿幽幽的眼珠不屑地扫了呆立在门口的弦一郎一眼,轻捷地沿着灶台窜至房梁上,从天窗的缝隙里迅速地钻了出去。
饭是没法吃了,还平白落了个“浪费饭菜”的嫌疑,七岁的弦一郎强忍着满腹辛酸将一地狼籍收拾干净,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刚刚犯过错误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再去触父亲的霉头。现下也只能贯彻武士道中的“忍”字诀了。
其实……明天的早餐也不算太远,弦一郎揉着高唱着空城计的肚子努力地说服自己。
但明天的早餐,真的是太远了。
深夜里,腹中空空的弦一郎辗转难眠,饥饿感如蚂蚁一般不停的噬咬着他的胃部。自出生以来首次真切地体会到何为“饥^饿^难^耐”,这个中滋味大概足以令他终身难忘。
话说,古人又有云,“吃一堑长一智”。
孤零零的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捂着空空的肚子翻来覆去的弦一郎,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用来痛定思痛。
他认真回忆着自己遭遇这场飞来横祸的来龙去脉,严肃的总结经验教训,终于得到了惨痛的结论,首先,对安静的女孩子掉以轻心是不可以的。其次,关禁闭之前,厨房的天窗一定要关好。
与真理相遇虽然可喜可贺,但饿着肚子真是不高兴。
饿得昏昏沉沉的弦一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渐渐沉入了梦乡。
那既是弦一郎对于两人最初的相遇所持有的全部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