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狂仙(2 / 2)
上空忽然传来一句“在这!”
所有人抬头,顿时眼皮一跳。
顶棚上,正中央的可移动灯光架降至半空,几根灯架相互支持、连成菱形,乔稚欢坐在菱形一角上,正和众人招手。
他距离地面接近十米,而落脚之处的宽度不足30公分。
卢温雅看得心惊肉跳:“你为什么在上面?”
乔稚欢用手拢着朝他们喊话:“我就在灯架上表演。”
“麦太贵啦,万一摔下去赔不起,所以我先表演,之后再自我介绍。”
卢温雅十分惊讶:“只考虑麦的问题么?”
她仔细确认,乔稚欢身上没有任何威亚,虽然中间的灯架降下来了一小半高度,但离地高度显然超过安全范围。
节目组不怕搞出演出事故么?!
即使这样很吸睛,但会不会太过份了?!
贺老先生也板着脸。
休息时,他听说这位选手临时要求换曲,对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临时换曲,能拿出什么水平?
太浮躁、太不尊重舞台。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成样子。
场内氛围有些僵持,卢温雅耳返里立即传来雷总导演的声音:“舞台是他自己要求设置的,免责确认书也有,正常开始。”
卢温雅只好报幕:“个人练习生乔稚欢,带来的曲目是——”
“即兴舞蹈,《狂仙》。”
轻白的巨幕纱幔垂下。
嘭嘭几声巨响,舞台灯光接连熄灭,脚下的灯架也跟着震动,数秒之后,全世界一片黑寂。
世上只留下乔稚欢一个人,他悬浮在无边的黑暗里。
无数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稳定,稳定!舞蹈的根基就是稳定!”
“为什么在往下看!这就怕了么!”
“恐惧会压垮你么,失败会击倒你么!你的决心就这么不堪一击么?”
最后是贺老先生评价叶辞柯的那一句:“痛苦很足,舒展不够。舞蹈,很让你痛苦么?”
不。
他为时不长的一生中遇到过许多磨难和痛苦,唯独舞蹈不是。
即使他在刀尖铺就的路上跳舞,每一步都鲜血淋漓。
乔稚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游走性的幻痛从胳膊到四肢,从后脊到足尖。
穿进书里,他最大的收获不是见到喜爱的角色,也不是见到叶辞柯,而是……
他能再次跳舞。
悠扬的昆腔起:“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1]
啪。
单束投影打下,巨幅帷幕被照出一轮硕大的满月。
半空中烟雾升腾,满月之中独独孑立一人,玉袍折扇。
缥缈的乐音一起,乔稚欢如轻鸿般舒展,压着乐曲的重音,顺势一个探海翻身,优美得像刚入东海的游龙。
举手投足间,皆是云雾翻滚。
挑高的灯架在脚下乱颤,干冰雾气一再淹没视野,四周都是深渊般的黑暗。
乔稚欢在危险的刀尖上朝极限攀登,稍不注意,就万劫不复。
但他不会停。
音乐一起,世上就不再有“乔稚欢”,他全身心都奉献给音乐,去感受、去表达、去律动。
他享受与舞蹈融为一体的瞬间。
全场寂静,更没人能分心评论几句,此情此景太过梦幻,乔稚欢好像真的站在冷峭的仙宫顶上,对月起舞。
又仿佛世外仙境遮掩地撩开一点缝隙,只惊鸿一瞥。
贺启春脸色端肃,摸出厚重的老花镜戴上。
进入第二乐段,音乐越发冲突、激昂,“狂仙”将折扇向天丢弃,道笔更是不留也罢。
乔稚欢拎着酒壶,狂仙的脚步不再规整,而是歪歪斜斜,将倒未倒。
他危险地游走在即将坠落的临界点,却不住偏头地朝下方看,仿佛是个思凡的小神仙。
乔稚欢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不断变动重心上,他的神魂已经醉了,身体的本能却异常清醒。
前桥、转翻身,至灯架拐角处时,他将全部力气集中到身体核心,濒临稳定极限点上,一个漂亮的旋子,轻盈落至另一侧。
众人震惊得足足三秒没敢呼吸,要知道,刚才的落地点如果偏了一侧,很容易闹出大事。
卢温雅捂着自己的胸口,不自觉絮念:“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不会出事的。”
她身边,一直沉默的贺启春老先生忽然开口,“舞蹈上有个概念叫‘悬挂点’,是重心平衡下,将落不落的一个点,很多高难度动作核心就是抓住动态悬挂点,全身紧绷,一瞬间完成。”
贺启春推推眼镜,看得更加认真仔细:“这人的动态重心非常优越,很可能……不,他就是世界水平。”
正在此时,音乐忽然停顿。
狂仙将酒壶一扔,舒开身体,自灯架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