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风流云散(3)修字(1 / 2)
这天早晨,瞿凝还在床上高卧未起呢,就听见外头纷纷繁繁的嘈杂声不断,其中那道女声尖锐:“姐姐呢?出大事了啊,别拦着我……”
然后是宝琴和素琴熟悉的阻拦声:“四公主,四公主您留步,三公主还未起呢……”
门口那些人纠缠了好一会,声音一直往耳朵里钻。看一眼天色不过微熹,心知对方迫不及待的心情,瞿凝就是再想继续在被子里装鸵鸟,这会儿也实在睡不下去了。
她慢吞吞的带着晨起的疲倦从床上支撑起身子,伸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往门口看了一眼:“宝琴素琴,让四妹妹进来吧。”
这会儿急匆匆跑进来的四公主单名一个欢字,是如今住在重华宫的荣慧太妃所出。
不同于和皇帝同母所出,更有底气不必事事争抢,继而造成了平日懒散随性的瞿凝,瞿欢的性子相对来说要尖锐的多,毕竟对她来说,若是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这会儿步履匆匆,眉目之间一片焦灼,眼瞅见瞿凝不疾不徐的样子,她忍不住的在床边上跺了跺脚,皱紧了眉头:“三姐姐您还睡呢!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能睡得安稳?”
“……”瞿凝默了默,抬头看向瞿欢,揉了揉太阳穴,“四妹妹,恕姐姐没弄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这么焦急?”
看了一眼瞿凝的脸,瞿欢面上的神色渐渐从焦灼转为了惊讶:“三姐姐,你真的什么也没听说?”
瞿凝摇了摇头。
瞿欢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姐姐,那我可就说了,你平平气,听了可别太着急。我呢也是听人说的,国会那群乱臣贼子昨夜连夜办了一个什么委员会,出了条例,将一应宫中财务划归国有,这其中,也就包括本是给姐姐你准备的嫁妆!”
瞿凝神色沉静的听她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出来,微微垂下的眸子里仿佛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嫁妆单子前几日皇后已经来给她看过了。算不得厚,但其中有几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她是势在必得的。何况那张嫁妆单子上头并没有什么违制品,只是她日后生活的一种保障。要将这些也划为国有,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当她抬眸的时候,眸子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嘴角甚至有一个隐隐的笑涡:“四妹妹,按照我们的身份,出嫁都算是下嫁,能有多少嫁妆,真的很重要么?四妹妹别为我担心了,我想,哥哥他们总不会真让我光着身子嫁出宫的吧?”
瞿欢“啊”的一声张了嘴,她看着瞿凝欲言又止,半天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瞧着姐姐竟能这般淡定,我这会儿是信了,姐姐什么也没听说过呢。听说那位唐少帅昨儿个在报纸上放了话,这会儿怕是全京城看了报的人都知道了,说是他绝不接受父母包办的旧式婚姻,尤其,绝对不会娶一个旧朝公主,和腐朽的旧时代联姻!要娶姐姐过门,据说是唐大帅在夫人的枕头风底下做出的决定,如今准备下聘了唐少帅才来玩这么一出,姐姐若是没了嫁妆又没有男人的宠爱,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声音越来越尖锐,仿佛义愤填膺。瞿凝的手渐渐颤抖着,慢慢往上,最后完全捂住了自己的脸,仿佛是为了堵住自己的眼泪,或者随时可能会脱口而出的呜咽。
瞿欢眼瞅着她最后像是接受不了一般的,双肩剧烈起伏,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一番话应该足以让她了解自己如今的处境了,这才叹了一口气,意思意思的安慰她说道:“姐姐也别太担心了,像姐姐说的那样,咱们到底是公主,想那唐大帅,几经周折才能为儿子娶到姐姐这样的媳妇,娶回家供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不善待姐姐呢?只是这嫁妆的事儿,姐姐也要心里有数才行……”
好生安慰了一番只捂着脸双肩剧烈颤抖的瞿凝,瞿欢看着她情绪不稳,最后这才暗自满意的起身告辞。
她一走,宝琴和素琴刚要上前安慰听到这个消息正痛哭不止的公主,却瞧见瞿凝已经放下了一双手,静静抬起了头---她脸上一滴眼泪也无,相反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只带着轻嘲之意的冷笑。
两婢一愣,却听得瞿凝已经自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想让我做她手里的刀,做梦!”
回头瞧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两位大宫女,想着昨日一番试探之后,日后定是要带着他们一同出嫁的,瞿凝便难得的对她们解释了一番:“不明白?嫁妆的事情,影响最大的不是我。而是宫中除我之外,唯一还没有出嫁的四妹妹。”
素琴微微蹙眉显然不太明白,反而宝琴仿佛若有所悟,瞿凝笑了一笑:“四妹妹说的对,我是唐家求着嫁过去的。不管我有没有嫁妆,有多少嫁妆,他们都得善待我,因为对他们来说,我其实是一种象征。只要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没变化,我的生活就必然安稳无忧,但四妹妹就不一样了。她如今的婚事还没有谈妥,而哥哥对她又不甚重视,我若没有嫁妆,相对的她也未必能有,以此类推,她日后要谈婚事的时候,就要少一样重要的筹码。若她求的是富贵荣华,那么这一样筹码,对她来说就至关重要了。所以她希望我去闹一闹,成了固然好,若是不成,坏的也是我自己的名誉,说不定给哥哥添了麻烦,哥哥还会疼爱她多一点,当真是一手如意一手算盘,两边都不吃亏呢。”何况,等瞿欢谈婚事的时候,时局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
素琴这时候低低“啊”了一声,怒道:“四公主这也太……”
瞿凝一笑:“自私?阴毒?”
素琴低了头。有些话主子能说,她们却是不能说的。瞿凝撩了撩自己长长的头发,懒洋洋的笑了一笑:“她也是可怜人。”可惜太蠢,却又把别人全当做低能,“但有一件事咱们得感谢她,好歹,没让我成了全京城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可怜人。”唐少帅在报纸上说的话,谅她也编不出来,作为将要嫁给那个厌弃自己的男人的可怜人,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