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2 / 2)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会找回来,还要大闹状元府!一想到自己一直隐藏的事情就要公之于众,状元郎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他扬声道:“够了!我说过,我们家没有什么你家的小娘子!快快将他赶走,堵上嘴将他扔出去,不许他再来闹事,来一次打一次!”
屠夫也不傻,状元郎几次三番要堵他的嘴,哪怕他再怎么莽汉他也知道了状元郎在害怕什么,他森森的列了咧嘴,直接嚷嚷了起来:“是不是真的,得看状元郎敢不敢认!”
“咱们这位状元郎可了不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上了相府的软饭,还整日念叨着乡下的小表妹,将人接到府中几次三番意图不轨,人家不愿意,他就让他娘子把小娘子给卖了出去。”
“哼!原本小娘子都已经认命了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可是突然她就变了脸,我这双眼睛就是被那个贱/人给害的!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她哪来的胆子敢反抗老子,老子琢磨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这小娘子后悔了,念叨着她的状元表哥呢,他们俩一定早就勾搭上了,要不然怎么那小贱/人刚一逃出去就找不到了,不是你派人去接应的,还能是谁?!”
“我告诉你,就算你是状元郎我也不怕,今天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跟你没完!”
屠夫是个市井泼皮,他才管不了那么多,没了小娘子只管朝着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认身上使劲儿的闹,非要他给出一个交代不可!
围观的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屠夫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再看着状元郎的时候眼神都开始变了。
男人们调侃的看了过去,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暗道状元郎还真是艳福不浅,娇妻美妾,坐享齐人之福啊。
还有些女人狠狠的啐着,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还当这人模狗样的状元郎是个不一样的呢,现在看来也没比那些个市井泼才好到哪儿去!”
状元郎都快疯了,他急得差点蹦起来,连声催促着:“你们还等着他继续胡言乱语吗?快点让人把他的嘴堵上!我根本没有强迫过她,明明是她一直对我穷追不舍,要不是当初我娘非要把她带过来,以她的身份就应该在乡下找个村夫嫁了!事到如今她竟然还不安分!”
他本就对傅安宁充满了厌恶,总觉得是傅安宁拖了他的后腿,如今又因为傅安宁被屠夫堵在门前被所有人围观,他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还有你,你娘子跑了是你自己没本事,别人家的娘子怎么不跑,偏偏跑了你家的?你居然还好意思上门来闹,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眼看着状元郎都已经急得口不择言了,围观的众人更是兴奋,他这一番话直接印证了屠夫说的都是真的,状元郎在乡下有个已经定亲的表妹,却另娶她人,攀高枝和相府结了亲,背信弃义抛弃了表妹。
不仅如此,他还对表妹有所觊觎,想要坐享齐人之福!虽然状元郎不肯承认这一点,可是众人早已经在默认了这个事实,就算状元郎磨破了嘴皮子的去说这事不是真的,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他说出来的半个字。
再有一点,那就是状元郎不仅毁了婚约又对表妹有所觊觎,还在人家不愿意的情况下将姑娘给卖了出去,卖给了这么一个——
“没本事”的,像是得了狂犬病一样狂躁的屠夫?
“没本事”三个字一下子就刺到了屠夫心中最不能触碰的伤口,他一下子就发了狂,挥舞着双刀就冲向了状元郎的方向。
状元郎是个文人,虽然从小也是庄户出身,但地里的活家里从没让他沾过一指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会儿直面发狂的屠夫,他都快要被屠夫的凶性给吓懵了,直接腿软的跌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颤抖着,脸色比纸都要白。
眼看着屠夫就要冲到状元郎眼前了,从状元府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那人扬声道:“把他拿下!”
显然女子的命令比状元郎的命令有用多了,侍从们连忙拼着性命冲了上去,屠夫的身手十分了得,即便如今瞎了一双眼睛,也让他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捉住。
下令的那位娘子从府中走了出来,正是状元郎的娘子,相府的千金。
状元夫人心疼的上前将状元郎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忍不住抱怨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点礼数都不懂!”
她一双美目中满是柔情和心疼,柔声道:“委屈相公了。”
状元郎这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又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屠夫冲过来的时候他真的有种自己要被他杀死了,真的有一种即将一命呜呼的恐惧感。
状元夫人对状元郎安慰了一番以后,再转向屠夫,一双柔情的美目瞬间倒竖了起来,怒视着屠夫,眼看着他被困得严严实实的,堵了嘴,还是不肯老实,她不由得厉声道:“你不用挣扎了,也不用想着再胡言乱语的嚷嚷些什么来毁坏我夫君的名誉,待会儿到了衙门口,自有你分辩的时候!”
说罢,她又面向围观的众人。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心中难以抑制的升起一股厌恶,这份厌恶让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可如今的情况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屠夫胡言乱语一通大闹招来了不少人,若是他们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府前这点事就会被传遍整个京城。
到时候,他们才是真的没脸做人了!
想到这一点,状元夫人只能硬生生将心里的厌恶给压下去,朝着众人福了福身,朗声道:“今日有宵小来毁坏我夫君名义,此事本是家事,不该到处宣扬,可我夫君如今在朝为官,理应洁身自好为众人表率,此事若不澄清,我夫君日后便再无威望,又如何为官?”
“夫君是文人,是书生,不愿与这等腌臜泼才一般见识,可妾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君受辱,今日斗胆在大家面前辩解一番,望父老乡亲能听我一言!”
她的态度落落大方,仿佛这件事里面真的有什么隐情一般,众人好奇的打量着她,不自觉的就被她的话牵引了心神,有人甚至嚷嚷道:“状元夫人您请说,我们不会只听信那屠夫的一面之词!”
状元夫人连忙欣慰的点了点头,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此事说到底还是起源于我们家那位表妹,屠夫说她与我夫君有婚约,此事不假。”
这便直接承认了?
众人原以为状元夫人出来是要辩解一番,将屠夫说的这些事情全盘推翻,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承认了二人之间的婚事?
若是如此,那么状元郎便真的是背信弃义,抛弃未婚妻子的负心汉了!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在想着:状元夫人莫不是昏了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连状元郎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拽了拽状元夫人的袖子,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状元夫人却推开了他的手,继续道:“有婚约不假,可其中另有隐情。”
“婚事是两家长辈给定下的,只说等到夫君进步帮提名的时候就回来迎娶表妹,两家长辈盘算的好,可却忽略了他们忘了将此事告知我夫君,我夫君当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路秀才,举人,到现在的状元,全身心都投在了读书这件事上,完全没想到两家大人将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后来夫君进京赶考,中了状元便被我爹榜下捉婿,将妾身许配给了夫君,圣上都称赞这是一段佳话,还亲自为我二人定下了婚期。”
“本想着派人到老家去将婆母给接来,没想到当时婆母病了,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婆母病愈带着表妹一起赶到京城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我们这才知道了相公和表妹竟还有过婚约。”
说到这里,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只能说造化弄人,夫君和表妹没缘分吧,否则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呢?”
她说的有理有据,众人听着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也一起叹息了一声,感觉好像确实是这样。
“这么说来,状元郎也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真是阴差阳错啊,这事儿可不能怪状元郎。”人群中有些人忍不住站队到了状元郎的一边。
也有些人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说的就是真的,哼!说不定是她胡编乱造出来的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胡编乱造出来的,难不成你还趴在人家家里听过人家串词不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看着人群之中都要分成两个派别掐起来了。
状元夫人眯着眼睛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她的说法,她心中得意,脸上丝毫不显,继续摆出一副谦逊的态度,道:“大家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我的一面之词,总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夫君是个人品贵重的人,知道此事以后也十分懊悔,还说要补偿表妹,将她视作亲妹,要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他又怎么可能会对表妹有不轨之心呢?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屠夫为了污蔑我家夫君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她掷地有声的说着,坚定的态度让众人心中的半信半疑更加偏向了相信。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和夫君行得端立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是闹到圣上面前,我们也是这套说辞,绝不变更!”
搬出了圣上的名字,众人这下更加相信了。
那边状元夫人却在心中冷笑,她暗道:哪能闹到圣上面前去呢,能闹的人无非就是眼前一个屠夫,再有一个就是目前不知所踪的傅安宁。
都是两个平头百姓,在她看来就像是两只随随便便就能被捏死的蚂蚁一样。
这样的两个人,就算闹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扑腾不起来什么大风浪!
她心中得意的一笑,转念便开始琢磨起来“将傅安宁发卖”这件事该如何解释。
可还没等她开口,人群之中突然传出了一个虚弱的,充满了愤恨的女人的声音:“好一个不知情,表哥,你敢对天发誓说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婚约吗?!”
围观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哗然,在他们已经相信了状元夫妇的说辞的时候,当事人竟冒出来了,还带来了截然相反的观点吗?!
这场戏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众人左右看着,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人群中竟站了一个脸色苍白,身形娇弱的小娘子。
一听到她的声音,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屠夫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挣扎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顾得上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娘子的身上,眼看着她的头上还帮着白色的纱布,俨然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众人忍不住猜测起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如此凄惨?
她上前几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状元夫妇一看到她脸色都变了,状元夫人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那位小娘子身形晃了晃,在任何人都没碰到她的情况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瘦弱的身板不断的在颤抖着,众人忍不住凑上前去看看,她竟然在低声哭泣。
“表、表妹?!”状元郎直接懵了,好半天才心虚的应了一声。
“表哥,你们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你说!你敢说你真的不曾知道我们之间的婚约,是后来才知道的吗?!”傅安宁追问着。
“我……”状元郎已经被今天发生的一切给打蒙了,即便他有一个聪明的头脑,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眼看着自家相公已经不顶事了,状元夫人只能恨恨的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扬声道:“表妹!”
“表妹,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怎么这副模样?快来人,把表妹扶进府中好好的休息一下!”她不怕屠夫来闹,也不怕傅安宁来闹,可若是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她刚刚赌咒发誓拿圣上作证以后,状元夫人的心一下子就虚了。
她不敢让傅安宁继续说下去,众人现在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了,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经营下来的大号的局面眼看着就要崩塌了,她又怎么敢让傅安宁继续说下去?
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能像对屠夫一样,她只能强硬的让人将傅安宁“请”回府中。
无论傅安宁愿意还是不愿意。
没想到傅安宁的反应十分大,她猛地推开了凑上前来的侍从,直接扑到了状元郎身前,抓着他的衣服质问着:“表哥,你敢发誓吗?你敢说你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婚约吗?皇天后土都看着呢,你怎么敢如此撒谎!”
“撒谎”二字一出,便对这件事定了性。
众人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当事人都出来了,看来这事是真的了?状元郎当真负了人家姑娘?
状元夫人还想故技重施让人将傅安宁拖入府中,可话才刚出口,就被热情的八卦群众给怼了回去:“赵家娘子,你这是心虚吗?为什么不敢让小娘子把话说完?!你们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就在大家伙儿面前让小娘子把事情都说出来,自有大家为你们评理!”
这番话一出口便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众人嘈嘈杂杂的喊着,要让小娘子将事情说出来,他们要为真相撑腰,绝不能让人一手遮天!
状元夫人的脸都黑了,黑得仿佛能从脸上地下墨汁来一般,她心中怒骂着这帮多管闲事的混蛋,什么心虚,什么说完,什么评理,这帮狗腿子算什么东西!
再看想傅安宁的方向,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额角的请进也在一个劲儿的直蹦达。
她后悔当初为什么心慈手软只是把她卖给了屠夫,若是当初再狠心一点,干脆利落的将她给处理掉,不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吗!
这样想着,她看向傅安宁的时候延伸里面都带上了杀意。
傅安宁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毫不在意,而是转头感激的朝着众人行了个礼,道:“多谢各位仗义执言,小女子福薄命浅,可也不能让别人红口白牙的随意污蔑,今日在各位的见证下,我要再问一遍。”
她看向了状元郎的方向,再次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表哥,你敢指天发誓说你上京赶考之前真的从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婚约吗?!”
状元郎不敢答,在傅安宁的逼问之下,他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惶乱极了。
这幅态度更是引起了众人的怀疑,众人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状元郎不敢回答。
小娘子几次三番的质问,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代表了什么?
傅安宁冷笑着继续开口:“表哥,还记得姑姑和你提起我们的婚事,要定下成亲的日子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把大闹状元府的情节大修了一下,琢磨了一天感觉让妹子直接去闹的话太惨了,还是让屠夫去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