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2 / 2)
而当他真的走到竹篮前面,拿起竹篮中的藕的时候,他确定了这并不是错觉。
竹篮里面的藕段要比那边更白一些,银白的藕肉看起来漂亮极了,九孔,相比较起来这边的藕形状更小巧一些,只是再顶端的地方被塞进了淤泥,脏兮兮的泥将藕整体的美观给破坏了许多。
胖官员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竹篮里面的藕。
旁边的官员们在他做出选择以后再次交头接耳起来。
“看来这次也没错了,竹篮里面的藕肉要更加雪白一些呢,都说小孩儿的胳膊就像是藕节一样,说的是小孩手臂胖乎乎肉嘟嘟的,可也是在说人家小孩的皮肤像藕一样白皙啊,这样的藕品质一定更好,不像那边的藕,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就像是乡下的黄脸婆一样,怎么可能品质好呢?”
“是啊,而且看藕孔也知道了,九为极数,最符合圣上的身份,这样的藕才能让圣上品尝,七孔又算是什么呢?”
又有一人迫不及待的插言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可记得那首诗里说得?‘九窍玲珑推绝品,伤荷藕进被承恩’。说得就是苏州的贡品伤荷藕,下官不才家乡正是苏州,这样的藕才是极品啊!别看那上面有些泥污,说不准就是傅娘子弄上去转移视线,故弄玄虚的呢!”
众人的交谈声入耳,更加助长了胖官员的气焰,他嘴上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得意极了。
三局两胜,他觉得自己已经十拿九稳了,他甚至觉得剩下的一局无需再比。
但转念一想现在是在圣上面前,且不说骄傲自满一定会影响圣上对他的观感,就说现在这卖弄自己才学的机会,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他恨不得傅安宁把三局两胜延长到五局三胜,七局四胜,九局五胜,等等等等。
就这么一直蔓延下去,给他一个充足的,在圣上面前展露自己的机会。
说不准走过这一遭,他也能飞黄腾达了呢?
如此一想,人精如他自然不肯将到手的机会再推出去,他还生怕自己已经赢了的这个事实会打击到傅安宁,让她干脆放弃了最后一场比赛。
他不由得开口催促道:“傅娘子,第三局的比试可以开始了吗?”
傅安宁挑了挑眉,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大人还想再继续比试下去?”
“既然是三局两胜,总要遵守规则,娘子只管将食材端上来便是。”胖官员状似谦虚,实则早已经忍不住的催促了起来。
傅安宁笑意更深,那种笑并不是输了以后的笑容,反而是眼看着猎物已经落入陷阱以后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让胖官员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可转念一想,他的选择都是正确的,还是在诸位大人的见证下选出来的,他不相信傅安宁真的能再做什么手段扭转败局。
如今的笑,恐怕是她垂死挣扎了。
越是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越要谨慎,绝对不能受到傅安宁的干扰,要抓住这个能够在圣上面前好好露脸的机会才行!
“既然大人坚持,那边开始吧。”
第三样食材呈上,依旧是一左一右,一个在藤篮中摆放着,另一个在竹篮中摆放着。
这次的食材是山药,两边都是修长纤细的山药棒,区别只在于一遍毛绒绒的,另外一边则稀稀拉拉的长者些许的根须,肉眼可见的区别仅限于此。
胖官员一看到呈上来的竟然是山药,不由得大喜过望,道:“娘子,您这下可真是失算了,您可知道如今最富盛名的山药产自何处?正是在下的家乡。”
正所谓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次再去判断的时候,他心里更是觉得十拿九稳了。
可真当他走进了看到两个山药的区别时,他的心突然腾腾了起来,开始有些慌张。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在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竹篮,就要继续往竹篮那边走去的时候,他意外的竟然发现藤篮里面的山药明显要比竹篮中好上许多!
“这……”他一下子就慌了,傅娘子惯用的手段不都是用这些障眼法来扰乱他吗?如今怎么把好山药真的放到藤篮里面去了?!
眼看着他犹豫了,其他人不由得开始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他老家盛产山药吗?”
“是啊,怎么犹豫了?难不成是灯下黑,生产山药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反而不会鉴别山药了?”
“不该啊,山药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御前总能见到,就算以前在家里没学过,到内务府以后总得学会了吧?”
“说的正是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的议论声传入胖官员的耳朵里面,更加扰乱了他本就纷繁杂乱的心绪,他慌乱的回想着刚才两局的情况,总不至于真的是他错了吧?
不,不应该啊!
孙大人连忙干咳一声,提醒道:“你可有结果了?陛下还看着呢,诸位大人也在等着你做出选择呢。”
陛下?
胖官员一下子就回过了神,他暗自恼怒着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
不过又是小娘子故弄玄虚的法子罢了,眼看着他已经不会被小娘子的障眼法所迷惑,小娘子便反其道而行之?当真是心思奇巧。
只可惜遇到了他!
胖官员收敛了心神,第一次开始嘟嘟囔囔的说起了自己的判断依据:“要说这山药,得看形状,直溜溜的一根棍儿,上面没有半点伤痕,用手一握也不能出汗,这才是健康的山药。”
“可若是要选一个好山药,这还不够,得看上面的根须,根须越多,它扒在土里面吃的肥越多,长得越壮,人吃下去也才能越健康。”
他拿起藤篮里面的山药,垫了垫,对众人示意道:“就是这样的山药,才是好东西。”
又瞥了一眼竹篮里面的山药,不屑的“嗤”了一声,道:“那边的稀稀拉拉没几根毛,跟个秃子似的,吃下去又能有什么好处?这样的我们内务府是从来都不肯要的。”
众人听他口才也好,又机敏,为人也懂得钻营,讨好,更是对他好感蹭蹭的往上涨。
尤其他们都知道,如果今日胖官员能够帮着内务府胜出,那么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不仅在圣上面前出了风头,就连孙大人,孙丞相,内务府上上下下都得感念他这个为内务府洗刷冤屈,为内务府长脸的大功臣!
傅安宁合掌大笑:“好!既然大人已经将自己的答案全部选好了,那么,我便请出这位裁判来揭晓最终的答案。”
“小女敢保证,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质疑她的公正性。”她脸上勾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众人被她笑得浑身一哆嗦,都忍不住心中惴惴不安了起来。
“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质疑她的公正性”?这是什么样的神人啊?
傅安宁没有直接回答众人的问题,反而是又提出了一个要求:“陛下,此人入殿以后,希望诸位大人都能够保持安静,一言不发,这样才不会影响比赛的公正。”
“尤其是孙大人和孙丞相二位。”
殿外早已经有人把一切告诉了圣上,圣上威威眯起了眼睛,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傅安宁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想到站在殿外的那个人……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要好奇了。
傅安宁究竟有什么本事,她这一局,这一场大戏,究竟该如何唱下去?
他期待着好戏上演的时候孙家父子的表情。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傅安宁的请求,道:“既然傅娘子已经说了,两位孙爱卿就暂且不要说话,待会儿若是两位对这位‘裁判’的公正性有所质疑,两位也可以提出质疑。”
他相信,这两个人一定会无话可说。
孙氏父子更糊涂了,连带着满殿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一脸的不解。
这一切疑惑在到那位“裁判”入殿以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氏父子的骨肉血亲,前头那位被贬为庶民的状元郎的娘子,孙星娇。
“怎么是她?!”众人心中都有了同样的疑惑。
让孙星娇来揭示答案?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向傅安宁,用脚趾头都知道孙星娇一定会偏袒孙氏父子,她难道还能喂孙星娇吃下迷药不成?
可是当孙星娇终于开口的时候,众人直接被震傻了。
“回禀陛下,竹篮中的鸡蛋、藕段,还有山药,是臣妇……是民妇买来的,都是民妇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些日子以来,民妇随相公一同在天桥下卖字为生,攒了些钱,才发现百姓生活不易,相公从小不知人间疾苦,从舅舅那里拿走了三十两路费却不知归还,实在是他的错,如今民妇与他一起赚钱,一起攒钱,一定能够早日将欠下的债还清。”
“除了银钱上的债,民妇觉得,父母的恩情也是难以偿还的债,民妇从小被父母娇养着长大,虽知晓‘孝’之一字,可从未往深处想过何为父母恩情,父母恩情有多深,这些日子在天桥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民妇才有所体会。”
“父母之恩重如山,深如海,民妇就是用一生也难以偿还。”
“民妇便想着要找机会回相府,多探望二老。”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说来惭愧,民妇和相公手头拮据,回去一趟也带不了什么好东西,只能尽力而为,挑选一些我们夫妇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孝敬给二老。”
“那些鸡蛋是民妇特意跑了十几里路到乡下买的,刚出窝的鸡蛋,热乎乎的就揣到了篮子里,民妇一开始还觉得上面脏兮兮的,怎么不洗洗?后来才知道,鸡蛋原来是不能清洗的,以前民妇吃的鸡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鸡蛋。”
“卖鸡蛋的婆婆人善,知道了民妇是要买鸡蛋给父母,还特意给了民妇一个公道的价格,四文钱一枚鸡蛋,民妇挑了十个,一共四十文钱。”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风波就是一枚鸡蛋引起的,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和宫中贵人们吃的自然不一样,乡下的土鸡,笨鸡下的蛋,便宜许多。”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生怕多说多错,自抄家落魄以后,她也彻底明白了自己弟弟在内务府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可怕。
她可不能胡言乱语再坏了弟弟的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孙星娇:我是个孝顺的女儿get√
孙丞相:给我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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