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八十七（2 / 2）
一场疯狂的追逐在平原上展开，后面的轻装简行，骑着战马在广阔的平原上一路奔驰而来，飞快的缩短着与前面的距离。前面的带着辎重，举步维艰，哪怕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也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带队的人果断做出了断尾求生的决断，他大吼道：“这批粮草是雍城的希望，决不能落入蛮族手中，兄弟们，我愿以死报国，可有谁敢与我一同留下，阻挡蛮军前行？！”
“愿与大人同往！”
一声令下，辎重队伍一分为二，能留下的人全部都站了出来，剩余少数的人眼含热泪，推着辎重拼了命的继续往前跑。
他们知道，剩下的这些人是在用性命为他们换取一条生路，为雍城换取一条生路。
可即便如此，一场恶战之后，这些赌上自己性命的勇士们依旧没能拦住蛮族的脚步。
他们就像是一群贪婪的饿狼一般，疯狂的追逐着前方的辎重，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在押送辎重的那些战士们的诱导之下，他们已经来到了无限靠近城门的一处地方。
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点火！”城墙上一声令下，从天而降的炮/弹在蛮族队伍中掀起一阵绚烂的烟花，震天的响声再次让蛮族心惊、胆寒。
“是‘天罚’，是‘天罚’！”蛮族的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袍在眼前被炸得飞上天空，又像是个破败的玩偶一样跌落在地，他们的身体在这种逆天的攻击下脆弱不堪，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就如同当初他们闯入村庄中，切瓜砍菜一般的屠戮着手无寸铁的汉人百姓一般，如今在“天罚”之下，他们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罚”以雷霆之势取走他们的性命。
这种无力抵抗的感觉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了起来，他们颤抖着，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疯狂想要逃离这片地方，可他们却动弹不得，只能靠着唯一还能移动的两只手不断的扒着地上的泥土，艰难的蠕动着。
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想要逃离。
等到一阵炮火结束，辎重部队中剩余的众人才终于冒头，上前检查起追杀他们的那些蛮族将士们的情况。
这一查，他们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城楼上，老赵探着脑袋向城下问道：“小虞，怎么样？这次总算是你赵爷爷我抓到大鱼了吧？嘿，老周那老小子非要在西门守着，说什么‘守株待兔’，我就不信他抓的兔子，能比我抓的鱼更大！”
小虞在城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又仰起头，朗声问道：“赵大人，若是这次您抓的鱼真的没有赵大人抓的兔子更大，您可怎么办？”
“怎么办？”老赵嗤笑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隐去，说话间都带上了一股阴森森的意味，“那老子就去宰了李衡思！”
说罢，他狠狠地在城墙上捶了一拳，起身朝着城楼之下的方向而去，大喊道：“集合！集合！都给老子集合！大鱼在西门！若是让老周那兔崽子抢了头功，看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
雍城西门，战斗已经打响。
老周看着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蛮族大军，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他大骂道：“该死的，这帮蛮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撤！快撤！都给老子往回撤！保护好大人！”
傅大人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刀，又抬脚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记，大骂道：“真当老子是纸糊的了？不就是一群该死的蛮子嘛，老子从前不知道杀过多少个！如今再来又有何惧，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老子送他们下黄泉去做一对苦命鸳鸯！”
说着，不等老周阻拦，他便直接冲到了蛮族大军进攻的队伍之中。
同样被困在战场上的李衡思吓得腿都软了，他从未亲眼见证过战争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会死人，会死很多人，他知道若是想要封侯拜将，总要踏过无数人的尸骨，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能会成为战争中死去的“很多人”之一。
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人会在意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更没有人会去刻意保护你，只会有人刻意来杀你换取军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敌人的身上，李衡思发现自己在这里得不到半点该有的保护。
雍城的将士们不会在乎他，蛮族人更不会因为他为他们提供了情报就绕过他。
几次三番，他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毙命在战场上了。
他跌跌撞撞的躲避着敌人的攻击，在战场的夹缝中艰难的寻求着生存，直到他终于冲到了傅大人的身边，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李衡思几乎要痛哭流涕。
“舅兄，舅兄！你的身份不一般，不能在这里冒险，我们快回去吧，回城里去，让人把我们安安稳稳的送回去吧！”他崩溃的大喊着，想要回城的意图十分明显。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你都不敢把你真正的目的说出来吗？”傅大人抬脚走到了他身前，声音也在他的头顶上响起。
李衡思心中一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他颤声问道：“什、什么真正的目的，舅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傅大人哼笑一声，倒也没有再和他纠缠那么多，这是淡淡的说道，“既然你听不懂，那便罢了。”
“只要有一件事你能听懂，就足够了。”
“什么？”李衡思下意识的抬头，正巧对上了傅大人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蛮族大军入侵雍城，台县知县李衡思奋勇杀敌，最终寡不敌众，壮烈牺牲。”傅大人一字一句的说着，“既是为国捐躯，本官定会向朝廷讨个封赏，为你厚葬，善待你的家人。”
“衡思，你便安心去吧。”
傅大人的话语平平淡淡，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李衡思心惊胆战，他终于明白了，傅大人这是要杀他！而且是要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杀他。
他做的那些事情……
全都暴露了？
不，不应该啊，若是暴露了，傅大人又怎么可能真的顺从他的意思，以身犯险，直面蛮族大军？！
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那把看向他的长刀直接将他未能问出的话语堵了回去。
“不对，不该是这样啊，明明不该是这样啊……”倒在地上的李衡思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死不瞑目的疑问喊了出来。
只可惜，这一次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了。
***
雍城内，傅府内灯火通明，谷醉冬躺在床上大声的嚎叫着，鲜血顺着她的大腿不断的往下流，淌湿了一层又一层的褥子，暗红的血在褥子上蔓延开来，看着触目惊心。
她死死地抓着旁边产婆的手，痛苦的质问道：“相公呢？相公呢？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守在我的身边？！”
产婆急得冒汗，又见谷醉冬在这个时候还要嚷嚷着找相公，净给他们添麻烦，她没好气的训斥了起来：“你快闭嘴吧，留点力气，像你这样折腾，孩子才是真的保不住了！”
“保不住？”这三个字仿佛惊雷一般在谷醉冬脑海中炸响，她更是不管不顾的大喊了起来，一遍喊着，一遍痛哭着，仿佛要借着身上的疼痛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一般，“不，求你们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他才只有五个月大，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他是我和相公的宝贝，若是保不住，相公该有多伤心！”
“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产婆被她嚷嚷的更是头大，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她不仅要想办法保住孩子，还得想办法安稳住孕妇的情绪，实在是太难了！
可情况已经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别嚎了，你相公不在府中，甚至不在雍城！你入夜前你突然见红，他就像是疯了一样冲到大人房中，哭着喊着要让大人带他去邻近城池请名医来保你们母子二人，其他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如今大人和他依然出城了，外面到处都是该死的蛮子，他们这一去路途艰辛，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一定呢！你还是好好的，别闹腾了，攒足了力气，留口气等着大人和你相公带着神医回来吧！”
“要不然，你肚子里的小崽子若是真的没了，岂不是白费了大人一番冒险？！”
“可若是因为你肚子里这个小崽子让大人在外面受了伤，遇到了蛮族，甚至……”说到这里，仿佛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不吉祥，产婆连忙停下了话头，留下的意思却让谷醉冬听得清楚。
“那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她恶狠狠地说着。
谷醉冬茫然的看着产婆，她刚要思考，可还没等她将脑海中的思绪串联起来，身/下传来的疼痛再次将她的注意力打散，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她忍不住想要再次哀嚎起来，可又想到产婆方才所说的话，她连忙将嘴巴闭了起来，将痛呼声全部都咽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面。
痛，那种疼痛已经痛到了极致，痛到让人绝望。
谷醉冬恨不得现在有个人拿着大砍刀冲到她面前，将她的下半/身狠狠地砍去，也省得让她再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痛苦。
她哀嚎着，脑海中不断的闪过无数人的面容，她熟悉的，不熟悉的，喜欢的，憎恶的，最终一切都化成了李衡思的样貌。
“相公！”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她忍不住要向不知身在何处的李衡思求救的时候，屋门突然被人踹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随即走进来的是一名女子，那张脸是谷醉冬所熟悉的，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她恨极了那张脸，也恨极了那个女人。
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她期盼的一切？
从前是这样，和离之后，到了雍城还是这样？！明明她已经是一个和离的，被夫家嫌弃的女人，她应该过得孤苦，将她从前经历过的苦难全部都经历一遍才对！
可为什么这个女人来到了边关，反而过的越来越潇洒？不仅没有人带着偏见看她，反而有很多人在吹捧她？！
她凭什么？！
一时间，这种不甘涌上谷醉冬的心头，在这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恨的掩盖之下，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腹部那种坠坠的疼痛。
“你来做什么？！”她咬牙切齿的问道。
傅安宁微微一笑：“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猜，你怀孕到现在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出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二合一，不用再等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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