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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面前那两人视线被遮挡的那一瞬间,扫堂腿过去,踹倒两人,顺手抄起垃圾筐旁边的烂木板,转身跑向巷子的另一端。
“人喺度,快啲嚟追!”那两人抱着腿,杀猪般叫起来。
春妮充耳不闻,在助跑中将木板斜搭在墙上,两脚轻轻一点,双手攀上墙头,腾身一跃,便跳了上去。
她看了眼墙头的另一面,这边那人在墙角下跳着脚地叫:“小阿姐,拉我一把啊。”
春妮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
几乎在那人双脚刚离地的瞬间,巷子口一窝蜂涌来了起码三四十个拿长刀的人。
这人是抢了黑帮老大的女人吗?竟引来这么多人追杀!
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脚齐挣,终于攀上了墙头。春妮看他蒜头鼻,矮冬瓜,眯眯眼,丑得这么有特色,应该——
他爬上墙头,迫不及待地往下一跳——
“卟嗵”,他在墙下边“啊”地叫起来:“小阿姐你小心点,这边是一个臭水塘。”
春妮这才跳下墙头,以那人的后背为支点,一个纵跃,险险在水塘边缘站稳,轻飘飘甩下一句“我知道”。
不是站在墙头,看在这个水塘她实在跳不过去的份上,她会这么好心去拉他?
春妮越想越搓火:她这辈子,没死在水灾里,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倭国人的大搜捕中。却被这人卷进港城黑帮火拼,差点被人一刀砍死,要是死在这条无名小巷,还不知道为什么而死,那才可太窝囊憋屈了。
她在江浦码头那种地方,守夜那会儿,天天看黑|社会拿真家伙喋血街头,也没遇到过这么惊险的情况!
她原想立刻转身离开,但心中这口恶气实在消不下去,找根竹竿把那人捞起来,一拳打过去:“你是不是想找死?想找死直说!”
那人自知理亏,也不敢躲,抱头蹲下挨揍:“小阿姐,你轻点,轻点。那边人要追过来了。”
春妮勉强按捺住火气,观察了一下情况,迅速离开巷子。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人的衣领子,预备找个安全的地方,接着揍!
那人倒是乖觉,顶着一身臭水,也不敢再叫,任春妮将他拉出巷子,扯出几条大街,扯进另外一条僻静的巷子,一脚踹过来,听他哀嚎道:“小阿姐,你轻点轻点,别踹腿别打腰,轻点……轻……啊!!!!!”
这人抱着脑袋任打,春妮打得也不畅快,踢他两下,蹲下来:“跟我说清楚,你犯什么事了?引这么多人追杀你?”
那人抱着脑袋,瑟缩道:“我今天碰见人蛇卖人,放走了几个姑娘。那几个姑娘真的可怜,被人蛇弄晕了装在木板箱里,说要卖到东南亚做□□。我一时不忍心,就——”
春妮冷笑两声:“编,使劲编。我问你,你是把一整箱晕死的姑娘扛出码头的?”
“是真的啦,小阿姐。那些姑娘里有两个没晕死,冲我一个劲喊救命,她们被人像鸡鸭一样堆在箱子里。我真的做不到见死不救,就趁人不备放走了她们。”
春妮一个字都不信:“按你的说法,你放走她们时没人看见。货主丢失了货物,不急着去追回来,反而来找你的麻烦。你觉得你比那些姑娘还值钱?”
“一句两句说不清。小阿姐,其实我真的是好人的。”他急急辩道:“不信你去打听。今天是不是码头那边放跑了几个姑娘,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说的真的。我也没骗你,今天我就是去看货买货的。也许那些人来追我,是因为我是在场唯一的外人?哎呀错了错了,那我就不该跑!我一跑,不是证明我心虚了吗?”
他懊恼片刻,翻出包里的东西让她看:“你看这就是我的货。啊!怎么回事?”
只见用细线捆扎起来的丝袜上洇出了大片的污渍,还滴滴答答滴着水,眼看是用不了了。应该是他刚刚扑在臭水塘里被弄脏的。
他整个人傻在当场,忽然捂脸大哭:“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是我全部的钱啊!”
眼见街里街外行人经过,对他们俩指指点点,春妮实在觉得丢脸,站起来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站定往后看:“怎么?你还想让我赔你袜子钱?”
那人缩在后面,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我,我也从这条道走。我知道好歹,你救了我,我怎么好意思找你麻烦?”
春妮翻了个白眼,瞥见街角一间粮店,让他站住:“等着。”
她进去粮店买了二两白面,全倒在他手里那捧袜子上:“快揉,把脏水揉出来。”
“哦哦,”他倒是听话,没怀疑她,两只手连动,不一会儿一整扎袜子都被均匀地粘上白面,覆盖住了原本的脏污。他心疼得直咧嘴,“这么大一捧白面,就没了?真可惜。”
说着,还想把手上剩的那点白面放进嘴里,伸到一半,想起来去看春妮,僵笑两声:“小阿姐,我——”
“你这些丝袜用皂角清洗后会变形,就不能再卖了,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等干了之后,放在清水里稍稍揉一揉,去掉面粉再晾干,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是有点小毛病,你进货不贵,按货损卖便宜点,多少能赚些回来。”
“唉唉,您说得对。”
春妮想想,再没有其他可说的,拿出几个铜元:“这钱你拿着洗衣裳,别跟着我了。”
“不不不,”他连声推拒,铜元叮呤咣啷滚了一地:“我说了我不要你钱。我是想问你,面粉花多少钱买的,我赔你。”
春妮伸出手,他“啊”地一怔。
“赔我的钱呢?”
他顿时窘迫起来,吃吃道:“我,我在码头上都给那几个姑娘了。那什么,”他随手抽出几条丝袜往她手里塞:“要不,我赔你袜子吧。”
春妮瞪着他,半晌,叹口气:“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