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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以为他是怕自己不高兴,忙道:“你想要就收起来,一块表而已,姐姐没这么小气。”夏生背着手,像是生怕自己还留恋一般,别过眼睛:“我是说真的,这是汉奸的东西,我不要。”
春妮怔怔看着他,听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排:“这块表很贵吧?外面那么多人饿死,用卖表的钱买粮食,能买一百斤?还是两百斤?都舍出去应该能救不少人吧?”
春妮忍不住抱住他,亲了亲小孩柔软的发顶心,发自内心地笑了:“不如这样,等转过年,我带你去当铺。你负责卖表,买粮食的事也交给你,都由你亲自操办,怎么样?”
“真的?!”夏生这会儿终于像个真正的孩子,开心地笑出了牙花子。
“真的。”
…………
对两姐弟的生活而言,渣爹的事只是小小的插曲。
血缘关系归血缘关系,但只要当事人不在意,那点亲缘上的牵绊其实也代表不了什么。
或许是受了春妮的这点影响,破除掉那点亲爹滤镜之后,夏生再也没有提起过父亲。
这一次,顾茂丰在姐弟两人的心里,是真正的死了。
…………
一直到翻过年,过了端午,春妮都没有时间真正腾出手,去调查清楚施之锋事件的内情。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工部局董事会增加了两个倭国人董事。江婉玉说,为了保证租界的粮食和物资渠道畅通,董事们不得不私下里答应了倭国人不少条件。
具体董事们干了什么,江婉玉没有明说,只提醒他们,有机会一定要囤足药品和粮食,可能价钱又要暴涨了。凭她这一条消息,一整个上半年,春妮都在忙活去温南等其他地方买粮买药备战备荒。在此期间,她还利用江婉玉的内幕消息,在法租界等地买了几套房子。
虽然被秦伟笑话是高位接盘,但七月份德意等国承认伪南城政府的合法性之后,那种压在心里的紧迫感,让她心中充满了必须通过什么发泄的冲动。
重要的事情那么多,远在南城的“施之锋”且排着队吧。
七月底,春妮又去了一次双城。
这次是远在双城的尹校长发出了求救,他电文里意思是,麻将凉席的经营出了问题,需要总部的支援。
等春妮带着钱去了双城才知道,哪里是麻将凉席的经营出了问题?而是他们的生意被人盯上,对方要求他们让出厂子,如果不让,他们就做不了了!
双城这里有背景的人太多了,随便摘出一个,就是尹校长惹不起的。那些政府的三亲四戚在城里飞扬跋扈,从不掩饰。上个月,总统的侄女因为被交警拦停,一气之下将人爆了头,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说来讽刺,反而是像海城那样各方权力制衡的地方,只要敢拼,还是勉强能活下去的。
尹老师权衡之下,只能将厂子给关了。
“不让我做,以为你就做得了了?做梦!”尹校长气哼哼地说:“我把机器都砸了,安心办我的学校,看谁能奈我何?”
为了转移话题,春妮自嘲地说起去年两人联合做的大案:“关就关了吧,反正也挣不了什么钱。”
工厂在去年才开张,又花了那么大代价运机器进来。认真核算起来,今年才刚是应该赚钱的一年。之前的那一年,只能是给学生们磨练技术用。
她又说:“该放弃就放弃,华法联会那么大一笔庚子退款,我不也放弃了吗?”
付鸿民当了汉奸很久之后,春妮才知道,他以这笔钱为筹码,跟南城伪政府谈判,凭借自己的法方关系,成功让法国政府将那笔钱的收款方由双城政府改成了南城政府。
南城政府平白多了一大笔钱,难怪付鸿民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
尹校长笑着戳穿了她:“你那是不得以吧?”
春妮也笑了,眼神有些迷茫:“尹老师,你说,咱们忙来忙去,发现算计大半天的东西,上面的人只要两句话一拨弄,咱们就鸡飞蛋打了,那我们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尹校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渐渐肃然,他低声而坚定地道:“所以,咱们要改变这个世界,要创造出一个没有欺压,没有愚昧,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那样的世界,真的会有吗?”
“肯定会有的,”尹校长眼中有光:“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就算我活着没有,我死了也一定会有。吾辈当奋力啊!”
尹校长的那席话不知有什么魔力,回到海城之后很久,春妮有时还会不自觉地想起它们,想起尹校长说话时的神情。这就是信念的力量?
时间在她时不时的回味中走到了九月,这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白云铠被人刺杀了。
刺杀白云铠的,是跟他在同一个营地里的战友。从前年起,王季新的人就开始频频向白云铠劝降,开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丰厚。他没有动心,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数年的关押,生活的困苦,同外界的封闭,已经让一些人悄悄变成了魔鬼。
他们认为白云铠拦住了他们通往自由的路,只要杀了他,自己就会被论功行赏,特赦出俘虏营。
但是,行凶者当时就被拿下,随后被愤怒的俘虏们活生生打死。
而白云铠随后被送往医院,这个时候,春妮囤积的药品发挥了要紧的作用:她提前给了白云铠一些药品,本意是为了防止冬天又有俘虏倒下生病而准备。这里面有几支肾上腺素,其中一支第一时间被注射进白云铠的血管中,成功为医生赶到,对他进行施救拖延了时间!
惊险的九月份刚刚过去,十月份的某一天凌晨,春妮被一阵枪声惊醒了。
她来不及穿好衣服,跟着学校护卫队跑上街查看情况,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是倭国兵!倭国兵打进租界了!”有学生惊慌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