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山海行(21)(1 / 2)
二月十三日夜与二月十四下午相隔数百里的河北战场两端先后爆发了两场战斗皆是联军的末端军事力量轻敌所致但这无疑打破了联军主力不可战胜的既有概念而且无论是损失的兵力还是折掉的将领都已经到了不可轻忽的地步了。
实际上如果只以太原军与东都军为主体来计量的话这几乎称得上是伤筋动骨断指钳尾了。
更不要说清漳水源头一战背后黜龙军河南势力的抵达、粮道的彻底中断以及随之而来再也无法遮掩的东都方向流言每一个都会对联军大营那里造成巨大影响以至于直接给此战最终结果带来某种莫名的味道。
不过有一说一十四日的傍晚时分因为整个大战场的范围几乎所有关键人物都还没有收到相关讯息各处气氛似乎是没有任何改变的。
对于远在平原郡治安德的平原郡太守程知理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这天傍晚之前他得到的真切战场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群屯田兵在历亭打败了跟着崔氏造反的清河郡卒宰杀了史怀名……没错大营那里对后方信息的传递是不怎么上心的基本上全靠中下层的自然扩散。
回到安德这里这天并没有下雨但从下午开始确实有些阴沉。
程知理安静的在郡府内处理完事情……是真的在处理事情……几日前魏玄定、陈斌、窦立德三人在西面建立起了大本营统一了决策机构近在咫尺的平原郡这里是没得跑的很多军务后勤发来都是要立刻做的也没有瞒着程知理;除此之外还有本郡的庶务别的不说春耕的事情、刑诉的勾决这些日常事务也依旧从他手中过。
但是这一切不耽误整个郡府上下在短短数日转而对程知理报以了一种微妙的态度。
“都谁来了?”
程大郎回到住处还未下马便看到门前廊柱下散落了十几匹马不由皱眉。
“回禀大郎先是夫人那边来了几个亲眷故旧这几日日常来的然后庄内的自家兄弟们也来了人多了些所以杂乱。”候在此处的老都管早早迎上牵了马缰稍作解释。“侧门马厩其实没满但腾进那个脾气大郎又不是不知道他看见先前来客人的马干净便阴阳怪气的把马扔在外面了还不愿意上堂只在院子里聒噪。”
程大郎心下恍然却没有吭声而是老老实实低头进了廊屋。
没办法自己那清河崔世出身妻子的“亲眷们”若是能跟自己庄户里的老兄弟一见如故的话那陈斌跟窦立德都不用斗起来了。
至于说动静太大引起瞩目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
“大郎1
“大哥1
“阿叔1
果然一进门许多人便从前院各处拥了上来称呼五花八门却多能听出来都还是登州、齐郡一带的老兄弟后来渡河搬迁包括划到现在的无棣郡也不过三年后来有军功授田挪到旁处的更不过一年都不耽误程大郎在其中威信的。
“怎么都来了?”稍作寒暄之后程大郎状若无事只负手笑问。“家里的地都耕好了吗?平白来我这里打秋风?”
“大郎1一个双目炯炯却明显有些瘸步的中年人瞅了瞅周遭看着院门关上后便迎上来当场问话。“咱只说我们那边庄子里传言说是帮上要拿你?是也不是?”
“胡扯什么?”程大郎当场吓得摆手。“哪来的谣言?我这刚刚从郡府回来哪里要拿我?咱们进去说上堂上坐了再说。”
“由不得大家乱想之前大哥兵权……”
“小五且住嘴。”还是之前那中年人阻拦其他人后来问。“大郎几句话而已说清楚就行上不上堂坐不坐有什么意思?我再问你下面还有人说你要反了是也不是呢?”
“也没有这回事1程大郎无奈跺脚道。“这也是胡扯!我在黜龙帮里有名有位要是无故反了如何能在这天下立足?”
周围挤上来的人多有释然。
“可要是有故呢?”那瘸腿中年人依旧板着脸来问。“刚刚小五也说了帮里夺了你兵权让你做个郡守你是不是心里有怨气?”
“做个郡守算是坏事吗?1程大郎双手一摊满脸无奈。“老腾小五不懂事你不懂事?这都什么人说什么话呀?我祖上三代在大齐做军头到我爹才算是积攒了家世做了一任郡守可惜福薄做了没几年大齐就没了我这才四年还吃了好几次败仗依然做了一郡太守说破天去这都是张首席的恩义何谈什么怨气?”
“所以大郎你不准备反?也没被帮里要擒拿?”昔日程大郎的亲卫头子瘸子腾进皱着眉继续来问丝毫没有被对方唬祝
“没有1程大郎无奈就在院中指天来言。“三辉四御看着我在这里确系无灾无乱。”
“那便是无灾无乱你自己心里可有想法呢?”瘸子还是继续追问还是没被对方给塞住嘴非只如此他甚至拐着脚又逼近了一步。
程大郎彻底无奈他如何不晓得有些话糊弄他人可以糊弄这些跟着自己几十年的老兄弟纯属扯淡呢?
想到这里他便也终于正色:“老腾你既然这般问了我也给你透个底你回去也给庄子里的兄弟们说一遍……我程知理从来没有想过要反也不会反……但有没有麻烦呢?自然也是有的麻烦就是张首席现在被围着了。”
话到这里程大郎喘了口气看了看四周方才继续来说:“你们这些人不管是不是姓程都是我老程的至亲叔伯兄弟子侄我这半辈子的经历你们不知道吗?进黜龙帮这事是张首席把我拉进去的大头领也是他给的兵败之后再分营头也是张首席给我的那个营头后来军务上不上心还是张首席改了我的军职到郡守的……一句话我程大郎的荣辱是非都是系在张首席身上的他在我怎么都无所谓也不怕什么事情心里也安生;他不在其他人不晓得我跟张首席之间的关系不晓得我跟张首席之间的信任反而引出来一些无端的疑虑来……所以麻烦是有的就是陈斌、窦立德那些人掌权后开始疑我这才惹出来许多谣言。但你们想想只要我安稳下来有事去做有调就去他们又能如何呢?”
那瘸子以下几个主心骨包括跟在程大郎身后的老都管算是听到了程大郎的心里话这个时候才都放松下来。
“大郎别怪我们。”腾瘸子这时候方才信了。“你有你的想法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只不过咱们到底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老兄弟当年一起立过誓的又生死闯荡过所以若你真要反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也不管你将来有没有好名声好结果都要拼了命随你去的大不了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就是!也就是为这个今日才来逼问几句。”
程大郎老牌凝丹的实力如今却只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又连续喘了好几口气方才点头:“你们的义气我怎么能不知道?只是这个局势前面还在生死存亡的你们一挤过来弄得我也手足无措还要给那几个疑我的人口实平白添麻烦……都走吧!今日且不让你们打秋风等局势缓过来咱们再一起喝酒。”
腾瘸子点点头也不吭声而是直接拐着脚准备出门牵马回去了。
不过其人临到刚刚打开的侧门前却又在台阶上歪着身子回头:“大郎那堂上那些人又怎么说?”
“能怎么说?”程知理再三苦笑。“跟你们一样瞎想偏偏又没有你们的干脆只是日日来生怕我不照应着他们直接被帮里处置了……其实真要处置他们早就处置了何至于今天?”
腾进笑了笑不再计较带头出门去了其余人等也在朝程知理行礼后匆匆离去。
目送着这些老兄弟离开程大郎立在院中沉默了好一阵子以至于天色彻底黑下来老都管吩咐人点起火把火盆时方才动身……却并没有往堂上来……反而是越过了尚有客人等待的正堂转向后院直接进了花厅然后请了自家那刚刚娶了没多久的夫人过来。
程夫人自然姓崔今年不过双十出头年华比程大郎年轻的多不过跟程大郎一把年纪只死了一次正牌夫人不同崔夫人却是个三婚的寡妇……但这也委实没人计较因为之前五六年间也就是崔夫人年纪最好的时候全天下的男人未免死的太多了点也太随机了点。
这其中河北尤其夸张一点。
听到讯息崔夫人很快赶来然后只是一礼便从容坐下静待自己的丈夫开口。
程大郎再度沉默了片刻然后隔着半个桌子缓缓来言:“夫人时局危难但所谓夫妻同心咱们既是两口子我也该跟你说一下我的打算跟想法1
“大郎请言。”崔夫人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
“堂上那几位崔氏亲眷里其中很有几位是经常带着说法来的明里暗里就是希望我能在后面反了捅前线一刀说是不指望别的只要前线大营往后退一步那不论最后结果就有个中郎将保底。”程大郎开口言道。“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这个的……非只如此待会我还要将他们扣下来送进郡府牢里。”
崔夫人依旧从容。
“不答应原因很简单倒不是嫌弃中郎将低什么的也不是不信谁没到那一步……只是觉得一个是人本身不能轻易造反尤其是出头造反的因为一旦反了名声就坏了;另一个是一旦要反必然牵动那些老兄弟但那些兄弟为我出生入死的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生日子我是宁死也不愿意再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
崔夫人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