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斩鲸行(3)(1 / 2)
春晚风熏淮上水汽随之卷起。
下邳郡徐城县涣口镇长鲸帮总舵楼台林立灯火流转而在一栋位置偏后可以遥望淮上风景的所谓“三层大厦”外最少有四五十名精悍江湖好手四下严密布置往来游走观察。
但不知为何这些人手偶尔交班、停歇时却总是有些焦躁之态甚至时不时的有些粗鄙之语顺风传来。
“这是保护呢还是监视?”
有巡骑在二楼窗户边看了一阵子回身时不免吐槽起来。“楼下门口也全是人弄得水泄不通的上个茅厕都要跟着。”
“都有吧。”
秦宝一边斟茶一边徐徐言道。。
“他们既怕我们脱离了控制找出多余茬来又怕我们出了事彻底无法交代不过这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左老大虽然是三兄弟的老大长鲸帮虽然是此行的根本目的但反而就是他最不顶事须左家老三过来才能开出条件来左家老二过来才能做交代这就好像咱们安心等着就是。”
“还是秦二哥说的妥当。”
那名巡骑听到这里赶紧称赞。“而且气度不凡只当外面那些人为无物。”
周围人也多应和明显是在张行和李清臣都在三楼时将秦宝视为此地首领。
没办法是金子哪里都会发光秦宝早不是去年同一时期需要找张行做心理建设的乡下小伙子了这一年间他的为人品性以及他修为上的进展几乎让所有同僚都对他刮目相看。
所有人也都认为这小伙子前途无量。
其实巡组之外靖安台中其他人议论起第二巡组来也曾经有过白凰门下四骏的绰号指的便是钱唐、李清臣、秦宝和张行。
但是很可惜这个话只是出现了一时便迅速烟消云散了。
首先被大家私下鄙夷的乃是李清臣没有按捺住耐心托了一个自己表哥在张行升任白绶后迅速也补了一个白绶。
这就很不服众。
不是说行贿被人看不起也不是说用家族势力被人看不起, 而是说以李清臣的修为、功劳和资历, 明明只要再等半年就可以妥妥当当的升上去, 不可能有人拦着他的他也没遇到什么困难却只因为张三郎的升职而按捺不住, 这就在心性上落了一丝下成。
其次是张行的一跃而起。
张三郎的不凡很早就有说法了, 但是他资历太低了, 而且总是能跟大家打成一片, 尤其是擅长分钱再加上出身过于低微, 这就导致大家迷迷瞪瞪的不愿意把他搞得很特殊。
直到芒砀山后中丞亲口一句“斩龙之人”台中同僚才好像猛地回过神来一样, 忽然意识到了此人的卓尔不凡。
这个世界, 可不只是看修为的, 也绝不可能只再看家世、地域, 才智、性格、道德、学问都在大家的品鉴坐标里所以, 这就导致了张三郎忽然间越过了最稳妥的钱唐造成了四骏齐出一马当先的局面。
“左老大, 你三弟什么时候能来?”
三楼南阁内张行停止了吹风, 转身坐回到了桌前而桌子对面, 赫然是长鲸帮帮主左老大。
“他后半夜才能到。”
几乎算是密室之内左老大倒也算干脆。“不过, 张白绶我知道我家老三来了才能跟你们做交易、讨说法但我毕竟是他大哥我说的话他们两个便是再厉害也要听的咱们不能先谈着吗?”
“不不不, 不是不能和左老大谈。”张行一边给二人倒茶一边解释。“我之所以非要等令弟是害怕令弟没想明白局势今晚不能赶过来逼得我们用家法他便是净街虎的黑绶, 也得是靖安台的属下须懂得规矩你三弟不是不懂规矩的蠢货吧?”
“不管是不是。”左老大停顿了片刻沉声相对倒是渐渐没了白日的敦厚姿态。“我听到消息就立即发快马让他连夜赶来他要是不来便是当没有我这个大哥了到时候不用靖安台行家法我先行家法将他赶出符离左家。”
张行点了点头将一杯茶水推了过去然后坐下:“那好我就信左老大一回先和你谈。可咱们从哪里谈起呢?芒砀山还是东海又或者是涣水口、靖安台?”
“从芒砀山吧。”左老大认真来讲。“我听有人说事情都有一开始的时候咱们这档子事归根到底还是年前芒砀山匪徒遮蔽涣水导致的所以就从那里讲。”
“不错凡事必有初。”张行点头认可。“今日的局面确实脱不开芒砀山那芒砀山的事情左老大又准备怎么说呢?”
“张白绶我得说个实诚话。”左才侯认真以对。“我们长鲸帮虽是做官家生意的但毕竟是个帮会三教九流都要结交未免会认识些良莠不齐的人甚至可能当时认识的时候也是个守法的人最后却做了盗贼这就好像杨慎当年也是天底下第一个名门不也忽然反了吗?难道要追究当日朝廷重用他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山上有些人跟我们长鲸帮曾经有过来往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因为一面之词便断定我们跟山上有什么勾结搞什么监守自盗。张白绶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
张行居然点头:“有道理。”
“那芒砀山的事情不知道阁下又怎么说?”左才侯反过来严肃以对。
“很简单。”张行摊手以对。“我在芒砀山上见过楼环楼环亲口、当众告诉我他是左家几位爷派到山上的而指示芒砀山的人去截粮也就是去截我们的也是你们左家我信了他的一面之词而白巡检信了我的一面之词曹皇叔又信了白巡检的一面之词。”
左才侯长呼了一口气压制了下情绪方才继续来言:“张白绶楼环人都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行满脸不解似乎不懂对方为什么要生气。“所以朝廷才派我们过来跟你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谈没有直接派大军清剿你以为陈凌在城父的时候没有跟我们说想亲自带兵清剿你们左家吗?还有现在江淮道上是怎么传的?是不是说你们左氏三兄弟和陈凌彻底投靠了朝廷卖了江淮、中原、东境的许多豪杰?”
左才侯闷声以对。
“还要不要继续谈东海的私盐还有其他顺着淮河出海往东夷、妖族北岛的走私?要不要谈你们在这涣口镇称王称霸好手上千、纤夫上万宛若国中之国?要不要谈靖安台已经视你们为眼中钉你们左氏兄弟在当今天下第一大宗师那里被挂了号?”张行继续追问。
左才侯听到最后一句眼皮明显剧烈跳动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来笑:“如此说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三兄弟直接将积存的钱财全送给几位再将长鲸帮解散然后自缚双手让张白绶将我们送到靖安台黑牢被曹皇叔给镇压一辈子便是。”
“你也知道靖安台黑牢?”张行略显诧异。
“有个凝丹的兄弟多少知道一点说法。”左才侯勉力再笑一声。
“这就对了嘛。”张行也笑了一下。
“什么对了?”左才侯一时不解。
“谈法。”张行喟然以对。“左老大你既全程没有失了礼数那我今日便给你好好上一课”
左才侯怔了怔却也无奈。
“刚刚说凡事必有初有尾那人呢?要我说只要是人一伙子人包括什么长鲸帮什么符离左氏一门子里都得既有当里子又有人当面子。”
张行喝着茶莫名想起了自己当年收钱写电影评析的岁月。“面子上大到立起一个帮派小到请人喝杯茶里子下说不得便要杀许多人反过来说里子既已经死了许多人这面子便也能轻易立起来就好像当年子午剑成名的时候死了四个帮主是不是所有人就都给你面子了?”
左才侯初时还在皱眉听到后来却反而喟然:“是这个道理。”
“如今也是一样的。”张行放下茶杯以手指向自己。“左家派人去芒砀山折腾却被我们靖安台第二巡组轻松化解顺便弄死了上千条人命这便是我们的里子所以才有今日你面子上的忍气吞声和我们靖安台上下的倨傲无礼你说是也不是?”左才侯没有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