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林行(7)(1 / 2)
自从去年冬、今年春两次外差到江东到淮上转了两圈回来以后张行的心态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必得清楚自己是想要干什么。
这一点如白有思、秦宝等亲近伙伴都明显有所察觉并做出了各自的表达。
至于李定这厮中年人大家族出身兵部混日子的员外郎事业宗族两开花的哪怕有个漂亮老婆却也是无暇顾及他人所以反而没有什么相关言语。
而不管张行是如何想的外显出来却分外清楚那就是他现在越来越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去看朝堂上的事情似乎是在忍耐什么又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这一点并不因为朝堂上的精彩纷呈而改变。
三月下旬春风渐熏最后一个旬日里大魏东都的核心权力机构里上演了一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戏码。
戏里面有三个主角。
圣人曹彻、皇叔曹林以及不好用官职来定义的张含张先生。
张含今年四十来岁虽然也姓张祖籍也是河东但跟河东张氏真没关系反而跟那位死掉的前刑部尚书张文达一样都是标准的南方人他的父祖全都是南陈的大员……只不过他这人水平高一点早早看出来南陈不行了所在圣人尚在江都出任方镇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县令的时候就主动写信给彼时尚未登基的圣人示好所以才能在这个年纪做到一部侍郎。
但也仅仅如此了因为毕竟是南方降人如果没有什么殊勋的话按照张行那个世界的法职场的无形天花板也到了……估计退休前能做半年尚书然后荣休。
更大的概率是连个尚书都摸不到只是转任一个靠近老家的南方富庶州郡然后就此结束自己的仕途。
很显然张含不愿意就这么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他想当尚书想当相公不然就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走上前一位南方出身的张尚书的老路了。
就是要扔掉一些东西主动投身陛下以此来换取自己渴望的权力。
当然圣人也很喜欢这样的人所以当张含申请自己带着民部来承担大金柱的筹备工作以后张侍郎立即变成了张尚书。
但这只是第一步好戏才刚刚开始。
隔了两日不知道是不是从南衙的背叛中缓过来了皇叔曹林再度选择了入宫请求谒见圣人。
圣人自己“有恙”拒绝了会见。
第二日曹中丞公开上书张含无功仅仅是承担筹备任务侍郎也足够了张含没资格凭着一次请事担任堂堂一部尚书更没有理由将没有任何过错的原民部尚书韦冲转为邺都留守。
书上圣人没有回复没有动静。
于是又过了一日曹中丞二度上书并直接张含小人这么提拔小人会引起宵小仿效。而大概是觉得之前委实对不住曹中丞首相苏公与吏部尚书牛公也再度联名上奏上奏内容与曹中丞无二皆是张含无功没理由因为一句话进入尚书这一层次。
当然言语稍微缓和一点罢了。
第二次上谏的奏疏进入大内圣人终于做出了回应乃是发中旨加民部尚书张含门下省侍中入南衙议政。
中旨中有一句话格外有趣:“尚书之任宰执自有裁决宰执之任朕自为之。”
消息一出朝野瞠目苏公和牛公立即闭嘴不再言语。
而曹中丞愈加大怒却是在翌日重新公开上奏并将自己的奏疏仿照上次事件一样抄录了一份专门贴在了南衙大门前。内容很简单依然是反对无端提拔张含。不过这一次他直言张含小人只因奉迎君上便数日两迁简直荒唐而若此人入南衙他当面殴之!
大宗师要“面殴之”怕是比什么威胁都来的直接。
兴奋至极的张含张相公带着虚浮的脚步来到南衙看到贴在门上的奏疏愣是没敢进去最后只能兜兜转转黯然转回民部同时上书自请仍归侍郎之职依旧承担大金柱的筹备工作。
于是圣人的旨意再度来了加民部尚书领门下省侍中张含金紫光禄大夫并发伏龙卫十员随行宫禁、坊市、家院以作大金柱修建期间的护卫。
张行本来看热闹看的正舒坦呢稀里糊涂锅就砸到头上了。
“谁去?”
高督公没有带着圣旨过来也没有摆架子只是抵达白塔匆匆明来意便左右来看状若不耐。“难道要请一张正式旨意来吗?你们可是伏龙卫圣人的意思难道还能躲得开?”
当然躲不开但是对上当朝皇叔、理论上的顶头上司和大魏第一高手谁也都心虚不是?
“敢问高督公。”
白有思莫名不在张行无奈只能在塔前出面拱手。“这件事是要分出十名定员还是只让伏龙卫派人就行可以自行调配?”
“随你们怎么办。”高督公也不动弹只是立在原地显得愈加不耐。“反正得速速回旨……多出来的后勤物料、津贴直接填个表送北衙那里去绝不会出岔子。”
意思很明显了圣人旨意第一麻溜的遵旨怎么都好别想找任何借口或者往北衙推一丝一毫的责任。
“既如此就轮番执勤吧!”张行回头相顾自己身后几名白绶。“新排个执勤表来后勤物料、津贴也要往北衙送……让秦宝带八个人现在跟我去。”
高督公闻言一怔终于失笑:“别人倒也罢了张副常检不怕被中丞给撕了?”
“中丞不是那样的人。”张行平静以对。“再了便是有不妥眼下常检恰好不在我为副手也不能躲在他人身后。”
“果然好胆色不是虚名来的拼命三郎。”高督公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终于点头。“那咱们走吧……你本家相公还在等你呢。”
狗屎的本家相公。
张副常检心中暗骂嘴上却愈发高姿态起来:“为君效力不敢惜身高督公六個人带路我们集合完就去。”
“无妨我亲自带你去。”高督公只是含笑俯首。“为君效力你都不敢惜身我一个北衙的督公难道就敢惜身?”
“张三哥韩白绶问你要不要着甲?”等待期间周行范前来汇报却是面色发白俨然是真的害怕会出事。
“着个鬼的甲!中丞难道是对头吗?”张行无语至极。“你问问老韩怎么不带伏龙印?”
小周醒悟狼狈折回。
而高督公只是含笑不语。
然而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这一遭的张行便是有一万个想骂娘也只能在片刻后带着秦宝和其他几个伏龙卫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去了。
临近中午紫微宫端门内大内之外南衙议事堂小院门前并无他人只有位阶实权皆已经到当朝极品的张含张相公一个人一身紫袍却又束手而立低头不语宛如一个被惩罚的官仆一般。
这位紫袍官仆身前的小院大门上赫然贴着一封去了封皮的简单奏折文书宛如另一个世界里的如来佛祖揭帖一般镇的他寸步不能前行。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南衙主干道上数不清的东都官吏来来往往却又忍不住频频侧目。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收场?
就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张行和高江抵达了此地。
“张相公。”高督公果然是为了圣意而不惜身的直接上前去含笑招呼。“咱家是内侍省的高江奉命去西苑找伏龙卫去了如今已经带来十个人不多不少咱们一起进去?”
张含立即抬头双目灼灼旋即闪灭并微微低头惊得跟在高江身后的张行差点一哆嗦他如何不晓得别看他昨日跟白有思言之凿凿的什么又一个张尚书此时看来此人明显比张文达更年轻更急切更肆无忌惮。
其实想想也是张文达那是分阶段来的许多年前卖过一次老实了许多然后通畅到了尚书位置只是为了入南衙这临门一脚方才再动所以表面上还是很体面的。
至于这位……
实际上莫张行便是高江在迎上张含那一闪而过的灼烈目光后也明显怔了一怔方才继续来笑。
“圣意如此为人臣者不敢不遵命行事。”张含收敛颜色认真回复甚至朝高江和张行各自微微行了一礼。“只是要让牵累两位了。”
“无妨无妨。”高江回头四面去看笑意不停。“今日巧了还真没有怕事的……走走走……张副常检打个头阵吧。”
张行怔了怔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人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