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林行(10)(8k2合1还债)(2 / 2)
“所以……这意思是天枢金柱的方案其实已经有了?只是先送大内去了?”皇叔曹林的声音忽然再起。
“是。”张含赶紧应声。
一阵沉默之后换首相苏巍来问:“能给南衙留个底吗?大约是什么形状?多高多大?用多少金银?总不能真像传言那般要造个一百丈高的纯金大柱吧?”
“苏相公开玩笑了。”张含似乎被逗笑了。“我便是再蠢又如何会这般无稽……一百丈高还能不塌那得至尊下凡来修……其实大略上还是铁的。”
张行依然在目不斜视的看着议事堂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根本没有在意身后的讨论他在想今晚吃什么反正今晚是在张含新得的御赐大宅子里吃不要钱的。
“方案是这样的。”张相公很快就开始介绍了。“一百五十尺十五丈高……但大约要起个土山三层台子……还要算上最上面的三辉圣相。”
“哦。”
“我就说嘛。”
“主体上是镔铁但外面要盘一条龙铜制的龙……金银主要是用来雕花和在柱子上雕刻圣人功绩的铭文……最上面的三辉圣像肯定要镀金或者镀银……然后四御也要四面各有映照但主体是天枢金柱就不必过于夸张了……直接在土山四面来做其实就可以……”
“这天枢金柱主体得多粗?”忽然有人打断似乎还是张世昭的声音。
“这个要看具体的制作可以是空心的只要立得稳就好……”
“大约要费铁多少斤?总造价多少钱?”张世昭紧追不舍。“曹中丞等半天不就是这个意思?小张相公何必遮遮掩掩总是说别的?”
“得要两百万斤铁吧?”张含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方才给出答案。“两百万斤铁……总造价我找人算了按照市价连铁带铜带银带金……合计要两千亿钱。”
门外的张行茫然了起来他是真的茫然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造价对于仓储堆满的大魏而言到底是高还是低。
但很快议事堂就给了他答案。
“有点多了吧?”苏首先声音有些颤抖起来。“明堂和通天塔加一起都没……”
“通天塔不说明堂的花费其实都在人力上而人力是不要钱的。”张含言之凿凿。“而且两千亿钱也只是听起来很多我是民部尚书如何不晓得朝廷家底?如今每年收的赋税能有四千万石粮食六百多万匹丝绢八百多万匹麻然后盐铁茶酒等商税专卖大约两三千万贯文……粮食不值钱不说丝绢和麻再加上商税一年就是接近五千万贯文也就是五百亿钱了。”
“换句话说是四年的年入?”曹皇叔似乎有些怒气勃发之态。“够养多少兵的?”
“曹公绝不会影响年入。”张含努力解释。“关键是金银价格虚高至于花费最多的铜也只是要将库存的铜钱拿出来熔掉而已……那些钱扔在仓库里串钱的绳子都朽了留着干嘛?金银铜是不能吃的不能穿的粮食和布都不变不会耽误大事。”
“不对一个铁锄头我记得得要几十文怎么到你那里两百万斤铁算下来只要几文钱一斤了?”白有思忽然想到什么。
“因为锄头的价格主要在铁器的打造和工匠上熔个铁柱只要铁矿本钱就行……”张含丝毫不惧。“铁矿是朝廷自家的我说几文钱一斤已经是尽量丰裕的说法了。”
张行在外面已经听得茫然了他虽然习惯性键政键史却不懂经济怎么觉得这张含说的更有道理一些?
不过熔钱的话不会引起铜钱也涨价然后进一步所有物价腾飞吗?
还有两百万斤铁……金银都已经这般鸡飞狗跳了铁……除了矿藏和存料……该不会又去征收吧?比如把价值五十文的锄头收回来熔掉变成几文钱的浇筑铁料?可是好像没有哪个相公在意这些他们只在意总造价拿来比划的也是这个钱能养多少兵。
这一次南衙议事一直争到了下午方才止住。
张行都已经听晕了。
不过终究还是停止了几位相公一起出来其中几人面色颇显疲惫。张行想都没想直接一招手带着秦宝等其余九名伏龙卫一起从廊下启动先行顺着走廊铺开从议事堂门口一路指向了张含的公房门前。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始料未及的意外出现了。
一直低头站岗的秦宝忽然向前跃入政事堂小院之中然后冒着雨恭恭敬敬朝几位相公行礼拱手并且口称:“诸位相公!”
张行心中一跳想起什么立即便也跳入雨幕准备把对方拽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立在廊下的虞常基拢手含笑驻足使得张行的动作当场白费。“这位伏龙卫有什么话吗?”
其他相公无奈也只能驻足。
“回禀虞相公。”秦宝面色愈发涨红赶紧来言。“我……下官是想说……想……想请诸位相公看顾一下东都百姓……自从朝廷下令百官捐献金银后前后不过半月时间多有差役吏员借着兑换金银的名号勒索商贩商贩苦不堪言复又肆意涨价如今东都米粮柴薪全都暴涨……”
“张行。”话未说完白横秋便不耐起来。“管好你的属下……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他这么干犯了什么错?”
“是。”张行无奈回头拽住了秦宝的手。“秦二郎你这么干心意当然是好的是不想让相公们坏了名声……如今东都多有编排诸位相公的童谣、顺口溜……但那又如何?那都是小节。无论如何你一个白绶伏龙卫都没有资格向中丞之外的相公直接汇报因为越级汇报的例子一开便如军中阶级法坏掉一样只会生出新事端来……还不赶紧请罪退下!”
秦宝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几名相公的沉默中低声回复:“是是下官孟浪了还请诸位相公赎罪。”
张行这佯作无事一般来看白横秋然后只看了一眼便如得到什么许可一般匆匆拽人转身。
白横秋捻须干笑了一声先行离去其余诸位相公也都干笑一二纷纷继续离散。
而回到廊下的秦宝早已经面色赤红一片却又被雨水打湿只随张行立在了张含的公房前一声不吭。
不过当张含负手走到门前时忽然伸手将秦宝拽了进去。
张行目瞪口呆。
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张含拽着秦宝进入公房内居然细细问了一遍东都涨价的事情然后当场许诺:
“我是民部尚书不能不管士民死活你是秦二郎是吧?且放心你既好心来报我一定要插手此事的。”
秦宝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门口的张行却惊吓的寒毛直立但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固然知道张含是担心自己坏了名声成为众矢之的但干涉了又能如何呢?
还能真止住此事不成?
果然又过了两天而已朝廷果然通过净街虎与洛阳、河南二县县衙发布了通告要求诸般物价皆要与一月前相当如有擅自涨价者经过取证、比对即刻以“哄抬物价、图谋不轨”之名逮捕。
消息一出全城物价暴跌没人敢轻易拿一点利市去赌牢狱之灾苦于生存的底层老百姓为之欢呼。
秦宝也振奋了起来哪怕告示中根本没提整治勒索敲诈之事。
见此形状张行有心说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照他的认知这种顾头不顾腚甚至根本没有阻止恶性源头的强行一刀切只会让事情加剧……但堂堂相公主动采信了秦宝的回报并做出了反应使得秦二郎正在行头上他能说什么呢?
又过了三四日也就是四月中旬的最后一日休沐日这一日张行和秦宝都轮休在家。
张行自在家中研究他的易筋经并尝试打坐而秦宝则例行陪月娘去买东西一切如常……不过二人出门不久张行刚刚尝试打坐忽然间便有人敲门。
张行心中诧异打开门一看更加诧异因为来人居然是阎庆。
“你也被被人勒索了?”将对方带进来后甫一落座张行便脱口而对。“对方来头很大不买我的面子?没报白大小姐的名字?”
“算是被勒索了但也不算……遇到高手了。”阎庆尴尬以对。“五月初有赤帝娘娘的真火节平素都有趁机燃火祛湿的庆典风俗往年也有……结果这次礼部的一个侍郎直接过来出面……然后主持北市庆典的一个元外郎私下开口要我们今年交份子钱的时候多交一些他们也弄得盛大写而且还要金银不要铜钱和绢帛。”
张行沉默了片刻摇头以对:“这不是遇到高手这是遇到不要脸的了……一个侍郎直接下场?还是去全都有后台的北市?”
阎庆尴尬一时:“其实这点家里也能出主要是哪里都找不到金银了总不能去大公主的玉字号里借去吧?实在是无奈才想到了张三哥你这里。”
“无妨在鱼池里。”张行伸手示意。“我给你捞……”
阎庆如释重负。
片刻后阎庆千恩万谢离开张行双手鱼腥味还没散呢门外再度有人叩门。
这次打开来看赫然是一个面善之人而且带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三层外三层的。
张行一时想不起来只好认真来问:“阁下是哪位?”
“张副常检对不对?”那人小心在门槛外双手捧着盒子微微一礼复又小心抬头。“您当日去买《七骏图》的时候在我认识的一家朋友处留了姓名、地址我一直记着呢……听说您做了副常检升了黑绶专门来贺……这是王参军的《盘龙图》。”
张行陡然想起对方是谁来了然后点点头:“你等着正好我这还有点金子。”
说着立即回身将还带着鱼腥气的一点金子称了十四两出来然后就在门槛上递给对方:“十四两金当一百四十两银子……这图我收了!”
说着一把将对方手中的盒子夺来然后关上门转身回去了。
那人捧着玉字号标志的几块金饼怔怔在门前雨中立了片刻低头对闭着的大门行了一礼方才匆匆揣着金饼冒雨飞奔走了。
接下来没有敲门了中午之前月娘和秦宝直接自己开门进来了不过秦宝回来后居然直接钻回自己的小院里然后不再出来。
“我们去买米米店掌柜的老婆在哭。”月娘在院中对正在看《盘龙图》的张行无奈陈述。“说是净街虎来勒索了四五回家底都空了想要涨价又不许想要关门因为是坊里的官赁米店又不许……四五年白干了……秦二哥当时就挺不自在……结果走到铜驼坊买纸笔发现平日买纸的那家直接上吊了因为那边伪作是个有后台的拒绝了县衙的勒索结果被洛阳县的差役头子识破了发现他只给净街虎银子不给县里差役然后这次直接污他涨价带回县里大牢破了家才赎回来发现什么都没了就直接死了。”
张行怔了一怔点点头并不吭声只是继续看图。
看到傍晚吃了饭秦宝还是没有出来张行终于不耐走过去看了一看却发现对方面色发红身体发热额头虚汗竟似乎是有些病了。
“病了?”张行认真来问。
“有点淋雨了。”秦宝喘气连连却将被子再度蒙上似乎是在躲避什么。
“碍事吗?”张行叹气一时。
“不碍事。”秦宝仓促在被子下面答道。“发发汗明日就好了。”
“不碍事就行起来帮我杀个人别跟什么没见识似的常检都比你像个大丈夫。”张行面无表情掀开了被子。“大事情咱们没本事小事总还是能干的吧?你知道管着铜驼坊的净街虎总旗和洛阳县差役头子叫什么吗?”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