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国蹶行(7)(2 / 2)
段威叹了口气打断对方认真来言:“东都也是根本但一定要去支援关西现在是东都尚在关西危殆。”“都说了关西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骨仪认真来辩。“今日就事论事便可……”
“这有什么可论的?”段威冷笑一声顺便拍了一下身前的纸张。
“还是有些说法。”首相苏巍终于开口却面色艰难。“造反的人多得是称王的也不少见不称王的也不是没有但愿意因地制宜修正律法的还要专门论述大魏渊源继承的却只此一家公然说大魏马上要亡的也只此一家。”
“这就是问题所在。”段威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呢?”
几人齐齐一怔。
“我知道诸位意思不就是想说这个反贼不一般吗?”段威摊手以对。“他当然不一般不管是一个北地农家子能取下几十郡地盘还是说如传闻那般是黑帝爷的点选谁都知道他不一般可人家已经反了啊难道还能再给他定个什么新罪过?而且连这个反贼都知道‘滥赏关陇无度’知道‘全关陇之力’可争天下我们身为东都留守反而不晓得利害在何处吗?他便是再厉害也只在河北难道要弃了关西的巫族去攻河北……”
“你懂个屁!”
忽然间一直闷不吭声的曹林放声大喝声音中夹着真气宛若雷霆堂中更是无故起风将数不清的纸张旋转吹起。
其实其余几人只是觉得声音大而已但被针对的段威却瞬间觉得全身真气鼓荡耳鸣目眩发髻也整个散开人更是直接失衡跌倒在地只是强忍住声音与气血罢了却又扶着桌桉不动。
见此情形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此贼有两个大不能忍!”旋风平落曹林环顾四面愤恨来言。“一在以贼子之身肆意污蔑先帝二在妄论国祚!”
“那就去打!”段威挨了大宗师一闷居然还有胆气在回过气后扶起桌子来回应甚至语气愈发激烈。“就好像当年平东部巫族一般你做主将我做苦海偏师看看谁怕死?!天下只剩三辅、东都与江都了堂堂大宗师有这个本事放在哪里用不是用?放在南衙里用?!”
曹林双目圆睁两人对视片刻竟都不相让。
甚至披头散发的段威好似发了疯一般继续喝骂:“再说了这贼人说错了吗?曹氏总共就两个皇帝大魏却落到如此下场便是江都那位失心疯了也少不了先帝的!”
曹林刚要驳斥。
孰料段威忽然转身当众指向了苏巍:“苏首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要说谎……你来告诉大家先帝晚年你是不是屡次来劝让他不要对东齐、南陈故地的老百姓那么严苛?你是不是每次都抱住先帝的腿求他不要那么喜欢杀人?你身为首相到底知不知道全天下到底有多少亩土地?你身为本朝两代首相几十年的南衙首席敢不敢说句实话?!”
苏巍也未曾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闻言抬起头来也只是满脸皱纹双目失神但隔了片刻随着一丝神色回到眼中他还是缓缓点头:“我是数十年的首相上不能劝谏两位圣人下不能更历良政大魏这个天下到了这个份上我万死难辞……大魏若亡我也是其中一‘过’……可惜贼人惜纸墨不能上此文让天下人来笑。”
“我来笑!”
段威闻言大笑。
然后直接扶着桌桉起身跌跌撞撞拄着佩刀走出去了周围人见状也都无话可说各自起身离开一时间只剩下曹林与苏巍两人。
人既走苏巍方才缓缓开口:“曹中丞我知道你眼下的难处但我不能说谎……大魏到了这个份上连一个反贼都能臧否国家兴亡得失我身为首相身为苏氏子弟要有自己的交代。”
曹林艰难的点了点头。
“还有。”苏巍看了眼对方认真提醒。“关西的事情该作决断了……除非你认定大魏必亡否则便只有往西都一行。”
曹林沉默不语。
苏巍也没再吭声径直离开了空荡荡、乱糟糟的南衙大堂。
小半个时辰后曹林也回到黑塔恢复冷静的他却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十二郎怎么来了?”曹林含笑来问仿佛南衙中根本没有发生那么让人失态的事情。
“有件事情我想了许久等到那些文书情报被送来后第二日终于想清楚了便自己打马过来一定要跟中丞说明白的。”李清臣面无表情头发上居然还有一些积雪。
“说来。”曹林言辞平静状若坦然。
“大魏不是关陇之私物。”李清臣正色来言。“最起码不该是关陇之私物……我不是在臧否先帝而是说张行那段《补六韬》话看起来假大空但道理却是真道理……大魏的承袭清晰可见本就是大周两分大周能起势在于唐不能承天下唐继业于祖帝祖帝与东楚名为两方实际上是绍白帝之遗志!换言之千年以来天下一统乃是王朝之根本索求所以是大魏借关陇之力而求天下一统而不是反过来关陇借大魏吮天下而养自家。”
话至此处见到曹林面无表情李清臣也不在乎只是站起身来继续来讲:“天下一统利于天下大魏弃之意图自保关陇便是逆天下便要失国。”
没有任何风铃响动曹林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会说与南衙诸位听的……不能老是抱着关陇不放。”
李清臣张口欲言却最终压下话到这份上与他而言已经算是一份直抒胸臆了他不觉得对方不懂自己的意思——既弃天下这大魏便已经无救了。
当然大魏之无救也就无救很多时候很多人都在掩耳盗铃如今咬牙捅开了而已。
至于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那是另外一回事他现在是邺城实际主人需要快速回到邺城。
腊月十五当李清臣回到河北时这一轮好像只是为了呼应什么而降下的小雨雪已经过去……而与此同时河东南坡反而开始下雪了。
又一位大宗师张伯凤安静的看完手里的东西忽然来笑笑的咳嗽了起来。
下面的张世静见状便要起身来做照料却被对方摆手示意只能重新坐了回去。
“世静啊你知道这些文书有意思的地方在什么吗?”张伯凤咳完之后扶着板凳来问。
张世静摇头不止然后试探性来问:“胆子有点大?”
“正是此意。”张伯凤含笑来叹道。“正是此意……这厮胆子太大了傲慢的过了头!当日见他几次就觉得此人过于傲气与胆大了但你知道他这些东西中哪句话胆子最大最显得傲气吗?”
“《过魏论》最后一句?”
“不是。”张伯凤哂笑道。“我数年前察觉到天地真气暴涨自家苟延残喘下来时便晓得这大魏要亡了。”
“那是:‘又曰擅天下之利者以龙为甚故称黜龙而行道也’……?”张世静继续试探性来问。“这厮自诩黜龙要废天下擅利者岂不妄自尊大到极致?”
“足够胆大也快了但还不是。”
“那是天之道、人之道那句还是道之所在那句?”
“都不是。”张伯凤长呼了一口气居然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来其人身高八尺随着年岁愈涨早已经瘦削的不成人形尤其是受伤的肩膀隐隐有些低垂但站起身后依然显得高大磅礴。“是那一句‘凡上俱为黜龙帮应天下之呼而为之答’。”
张世静心中微动刚要言语。
却不料此时周边房内忽然真气鼓动澹澹金光洒在屋内这位大宗师身形周遭宛若镶了金边。
而这位金戈夫子也缓缓转过身来扬声来道:“自古天意高渺四御也不过是蒙对答桉的人这厮却居然敢揣测天意先将天下人之呼等同于天意然后又来自答……照你说还是在三一正观中做的答怕是四御也不敢在旁插嘴的……这厮未免过于胆大了……英国公怒了吗?”
张世静怔了一怔点点头立即附和:“是过于胆大了。”
却没有说英国公怒不怒。
ps:感谢shadowt老爷的上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