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渠道(1 / 2)
问完之后,杨景澄的目光开始游移,全不似平日里坚定有神?的模样?。而后索性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黑如鸦羽,覆盖住了一切的神?采。只因他深知,消息渠道的建立需要?多?少心血。他与刘常春的努力,至今也没有半分成效。因此,开口讨要?旁人视若珍宝的东西,总是令人羞愧的。尤其是自己?眼下毫无能力交换与回报。
不料,丁年贵轻笑出?声:“世子想要?哪条?”
杨景澄怔住。
“我没有这东西。”丁年贵笑道,“但我自己?本身就是渠道中的一环。”
杨景澄心神?微动。
“四十年。”丁年贵道,“娘娘的渠道,花了四十年。锦衣卫则来源更久。之前您想以刘常春为支点,展开自己?的网,不是不行,而是您只怕等?不及。”
“是我天真了。”杨景澄爽快承认。
“世间事,多?半得撞个头破血流,方能有些成效。”丁年贵不以为意的道,“再则,您初入仕途不久,手中的资源,岂能与举国?之力相比?”丁年贵顿了顿,“重视信息的力量,您有此眼光,娘娘一直甚感欣慰。”
杨景澄后背一僵,难道……即使他拢住了丁年贵,自己?暗地里的行动,依旧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章太后眼中么?
丁年贵又道:“其实旁的地方,您现?在也不必知晓。最要?紧的是京中的消息。您与京中息息相关,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牵连到您。因此,若您想知道京中的任何消息,都可?以直接问我。”
“包括圣上与……华阳郡公的。”
杨景澄的心猛的一颤,麻痹的感觉瞬间从胸腔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当然,华阳郡公多?半也把慈宁宫的事摸个七七八八。”丁年贵笑道,“这也是圣上那般厌恶华阳郡公,却始终用储君这块肉吊着他的缘故。华阳郡公是圣上的眼睛和耳朵,没了他,圣上至少瞎了大半。圣上弄出?来的东厂,可?不怎么样?。”
杨景澄的喉结动了动,良久,他问:“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丁年贵摇了摇头:“娘娘没说。她只是吩咐我们,若您实在想知道京中情况,告诉您便是。”
“没标价的东西,我可?不敢要?。”杨景澄道。
“我倒觉得娘娘愿给,您不妨爽快接下。”丁年贵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这套班子,还是依托锦衣卫和东厂。好使归好使,可?娘娘毕竟是女眷,太多?的事不方便。麾下的人比不得华阳郡公那边的服帖。要?不然,她养我们作甚?”
杨景澄没说话。
“因此,消息传过来,您不能信个十成十,须得自行分辨真假。”说到此处,丁年贵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娘娘走到今日,是很不容易的。”
“尤其是她光明正大的选中了您。”
“放弃长?乐郡公,其实就卸掉了一半的臂膀。只是娘娘与章首辅的势力犬牙交错,下头人也不大弄的清楚上头的想法,娘娘方看着如往昔般强悍。”
“所谓后党,娘娘的心腹,与章首辅的心腹,并不相同。”
“世子知道,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便是我们这队人里混着章首辅的人。若谁是章首辅的心腹,可?谓防不胜防。”
“娘娘完全可?以暗中支持您,横竖圣上直接挑中了您。她旁敲侧击的,通过圣上的手把我们送给您,也是一样?的。躲在暗处,才?能更好的伏击猎物?。但娘娘选择了明示,据我猜测,大抵是想让您更方便的调动沿途的资源。至于别的什么,我猜不出?来。”
丁年贵说了一大段话之后,沉默了下来。很多?事得杨景澄自己?去?思量,旁人无法替他决策,他亦不可?能把如此要?紧的事,交给太后的心腹来决策。丁年贵一直没弄懂章太后,从把他们拨到杨景澄身边起?,其行事风格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与章家对着干,对她并无好处,但她就是干了。不单干了,还强硬的逼到章家妥协,逼的他们明面上放弃了一直扶持的长?乐。明明她更擅长?的,在于暗地里布局,而不是当面锣对面鼓的硬碰硬。
“我与娘娘不熟。”杨景澄自嘲道,“你听我对她的称呼,便能分辨一二。所有她们那一辈儿的长?辈,我人前人后,称呼皆为祖母。唯有娘娘,我不大敢如此的放肆。”
杨景澄嘴角弯了弯:“娘娘待我,实在过于照拂了。如若我是她自幼养在膝下的孙儿,今日的一切,自然是理所当然。可?我一个半路跳出?来的远房侄孙子,受此优待,难免觉得惶恐。她的细致入微,比我父亲更甚。因为我父亲虽疼爱我,却是个不擅外务、粗心大意的人。说实话,在仕途上,他几乎帮不了我。”
杨景澄顿了顿:“虽不愿说出?口,但事实却是,娘娘待我,比华阳哥哥待我好十倍不止。”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做不到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华阳哥哥待我好,我便替他分忧。我在京中让他为难,那就离京做官,窝在小小的宁江卫里,折腾着官兵们练兵玩。横竖不回京给他捣乱。”
杨景澄笑了笑:“眼下,我又该如何回报娘娘呢?”
丁年贵无法回答。
“无以为报。”杨景澄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躺椅微微下沉,恰好让他看见窗纸外模糊的一线天光。他的眸光黑如深潭,潭里游曳着无数的防备与温暖。两股力量在深处不断的撕咬碰撞,谁也占不了上风。
无怪乎入朝为官,须得心黑手狠脸皮厚。杨景澄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似他这等?谁待他好一分,他恨不能回报十分的人,当真不适合官场。若非性命攸关,他真想回家做纨绔算了。瑞安公府的大门一关,管他外头风云变幻?好容易投胎到了宗室人家,且享受了这一世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