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荷包(九)(2 / 2)
带头那三人刚一迟疑,度蓝桦就把矛头对准其他人,挨着问过去:“你呢?你敢以自己全家的性命替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和尚担保吗?若他犯事,不管砍头还是活剐,都落到你身上!”
后面缩着的那些人本就不比带头三人狂热,被度蓝桦这么一说,早就吓软了,登时把脑袋甩成拨浪鼓,“不不不!”
度蓝桦又问下一个人,“你呢,那是你?”
“我没说!”
“那就是你了?”
“没!草民冤枉!”
“哦,那肯定就是你!”
“不是不是,草民什么都没说啊!”
狂热可以传染,同样的,恐慌也可以。
很快的,在度蓝桦步步紧逼的追问下,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群顿时陷入萎靡,如同见到盐水的草履虫一样,疯狂向后退去。
解救圣僧临时阵线迅速瓦解。
不管前任知府司马通还是现任知府肖明成,都是不可多得的务实好官,加上中等偏上的自然条件,云汇府百姓们的日子并不算难过。而这样的环境下也注定了很难滋养出反骨,不逼到走投无路,寻常百姓绝不可能公然与衙门叫板。
史书是这么告诉度蓝桦的,而今天,现实也再次宣告了历史的必然性。
瓦解掉人海战术后,剩下几个虾米就不足为惧。
度蓝桦游刃有余地看向那三个带头的,“现在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确定可以替大师担保吗?”
她的“大师”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听上去凭空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三人面面相觑,疯狂眼神交流,显然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但面对无色却又很难放弃。
度蓝桦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不忍心看他们如此为难,于是果断大手一挥,“来啊,堵嘴拿下!”
三人:“……嗯?!”
你难道不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
度蓝桦上前,那一溜儿三个脑袋拍冬瓜一样狠狠拍了一遍,咬牙切齿道:“狗腿子好当么,嗯?是不是觉得自己一没动手打人,二没作奸犯科,所以衙门也拿你们没办法?”
她最恶心的就是这种人,真正的罪魁祸首反而退居二线。
自己蠢就算了,非要煽动气氛,多少事都是毁在这些傻逼手上!
退一步越想越气,度蓝桦干脆又给了他们几下,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下半辈子都给老娘挖矿去吧!”
三人瞪大眼睛,唔唔乱叫起来。
度蓝桦不理他们,转身看向询问赶来的几个洞云寺和尚,“放心,只要洞云寺没参与其中,就牵扯不到。”
言外之意,要是你们参与了,那就别想跑。
那几个和尚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其中一个稍年长的面露难色道:“只是夫人,如今证据尚不确凿,您就这么把人带走,贫僧也不好向上下交代。”
“你在向我要交代?”度蓝桦嗤笑出声,“我刚才的话你们当耳旁风了吗?他鼓动杀人!杀人你明白吗?我向你们要交代了吗?”
是不是信众太多,日子太好过,所以你们就飘飘然,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
那和尚面色一白,硬着头皮点头,“贫僧明白,只是”
“没有只是,”连着忙了这么久,度蓝桦不耐烦跟人打嘴官司,“现在有两条路,你们自己选,要么配合,保全洞云寺十八古刹的好名声;要么与无色捆在一起,同生共死,不惜把洞云寺变成世人眼中的贼窝,好成全你们满天下都是师兄弟的美名!”
后面几个年轻和尚目瞪口呆。
这样堪称蛮横无理的话,他们入寺庙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
领头和尚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挣扎之色,然后迅速低头行礼,“夫人慢走。”
度蓝桦满意地笑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喜欢懂得变通的聪明人。
她示意韩东他们先把无色等四人押下去,又对那和尚低声道:“若我是方丈,就赶紧联合其他寺院一起开讲经大会,多挑些能言善辩的美貌和尚……外头的和尚再好,也不如自家的好,你说是不是?”
美貌和尚……
一干洞云寺的师父们听了,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度蓝桦轻笑出声,慢条斯理道:“别跟我扯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容貌不过皮囊,可谁都知道这皮囊用处有多大,是不是?”
“你们扪心自问,香客之中有多少是冲着无色的长相来的?若换做一个满面生疮又脏又臭的和尚,你们愿意给他大行方便吗?香客们会像现在这样忠心耿耿吗?”
话糙理不糙,随着她的扎心言论,洞云寺的师父们也无话可说了。
度蓝桦笑眯眯冲他行了个不太标准的佛家礼,又朝不远处看热闹的香客们道:“洞云寺对没能及时发现无色的真面目深感愧疚,为回馈广大信众,已经决定联合其他几家名寺,召开讲经说法大会,机会难得,还望大家多多转告,不要错过啊!”
洞云寺僧侣:“……?”
不,我们没有,你不要胡说!
不管被包围的洞云寺和尚们,度蓝桦毫不犹豫小跑着与小伙伴们汇合,面对众人蕴藏着敬佩的复杂神情,她轻轻抖了抖衣袖,很有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淡然。
韩东看了眼无色,很有点偶像破灭的沮丧,不过还是难掩担忧地问度蓝桦,“夫人,万一洞云寺不干怎么办?”
度蓝桦笑眯眯道:“他们会的。”
无色被衙门带走之事影响恶劣,饶是洞云寺真的不知情也难辞其咎,势必要做点什么挽回颜面。
而且别以为出家人真的就四大皆空,若真的完全不在乎“名利”,天下哪儿来这么多名寺!他们又何必四处招揽什么大香客!
力争上游是人类本能,眼下有压倒京城名寺的机会,地方寺院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大好时机溜走吗?
反正她不信。
度蓝桦心满意足地吐了口气,又歪头去看平静不再的无色,“哎呀无色师父,你恐怕很快就要过气了。”
“因为洞云寺很快就会邀请其他高僧前来,到时候会有比你更和气、比你更年轻,当然,重要的是比你更好看更美貌的和尚到场……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要不了多久,这些曾经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的所谓信众就会忘了什么无色和尚。”
或许没有人像无色这样既能言善辩又貌美如花,但没关系,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天下之大,难道还凑不够一支“大禄和尚男团”吗?
说起来,其实后世的粉丝割韭菜理论和宗教信众理论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殊途同归:本质上都是洗脑。
度蓝桦的话里有很多奇怪的词汇,无色并不是每句都能听懂,但对方话里话外的机锋和幸灾乐祸却传达的很彻底。
无耻!他终于黑了脸。
不按常理出牌的度蓝桦笑得更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度蓝桦:“你们在教我做事?”